步摇对这里还算熟悉，知道这里即将成为郡马府，想起至今仍然没有给他送喜帖，桑竞天不送倒还罢了，连自己的门生庆郡王都没有送喜帖给自己，道理上好像有些说不过去。

一旁传来马鸣之声，两匹拉车的健马因为这声马鸣而吓得同时嘶鸣起来，四蹄钉在雪面上止步不前，明显在给经过的骑士让路。

吕步摇举目望去，却见一匹通体乌黑油亮的骏马从旁边经过，马上坐着一名气宇轩昂的年轻，正是未来的郡马秦。

马车止步不前和驾车的吕安无关，都是因为两匹马见到了黑风生出敬畏，止步不前让它先行。

因为马车的车帘没有拉上，所以秦也看到了车内的吕步摇，对位极臣的吕步摇秦总不能佯装看不见，他勒住马缰，翻身下马，牵着黑风让到道路的旁边，无论从辈分还是地位他都应当给吕步摇让路。

从秦的举动吕步摇就知道他认出了自己，微笑向秦道：“是秦吗？”

秦一揖到地：“秦参见丞相大！”

吕步摇笑道：“闻名已久，我还没有见过你呢。”他让吕安停下马车，推开车门走了下去，秦见他下车，赶紧上前去搀扶，提醒道：“丞相大，小心地滑。”

吕步摇哈哈笑道：“我老到走不动路了吗？”

“卑职不是这个意思，丞相正值壮年，神矍铄。”

吕步摇道：“壮年？我年近古稀了，哪里还是什么壮年。”

秦知道眼前这位老不仅仅是大雍丞相，三代帝师，更是文修六品二甲的大宗师，放眼这个世上，吕步摇也是文修顶级高手的存在。

大道万千，修行也有万千，可万变不离其宗，大道同归，修行圆满之后都可达到碎虚空，登临摘星境。

吕步摇踩在雪地上，脚步明显有些蹒跚，秦不由得有些纳闷，以他的修为本不该如此，小心跟在他的身边陪着，生怕老爷子有什么闪失，万一他要是摔到了赖上自己怎么办？

吕步摇走了几步停下脚步道：“这锦园我过去来过几次，听说太后赐给了你当郡马府？”

秦恭敬道：“皇恩浩，卑职感激涕零。”

吕步摇道：“你没必要诚惶诚恐地陪着小心，老夫已经递了辞呈，决定告老还乡，我想进去看看，你不反对吧？”

“是晚辈的荣幸！”既然吕步摇没摆官架子，秦也就以晚辈自称。

吕步摇让吕安在外面等着，和秦一起走锦园，此时雪小了一些，吕安递给秦一把伞，秦本想给吕步摇打伞，可吕步摇拒绝了。

郡马府经过昨天的抢修其实损坏的地方大都已经完工，现在只剩下一小部分院墙正在修复，这场突如其来的降雪给他们带来了一些麻烦。

吕步摇道：“这里发生的事你是否有过了解？”

秦点了点。

吕步摇道：“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吧，其实锦园过去是八部书院的一部分，后来明宗皇帝将这里赐给了裕德公主和驸马，让改建成为驸马府，成为驸马府之前可从未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

秦心中暗忖，吕步摇是三代帝师，如此说来吕步摇也应当是明宗的老师了。

吕步摇指了指锦园中心道：“过去这里有座假山，采集虚海奇石堆砌而成，公主和驸马死后，假山仍在，几年前先皇偶然来到这里，决定重修锦园，陆星桥说假山坏了锦园的风水，于是先皇让将假山拆除，实乃锦园之憾事。”

秦有些好奇：“那座假山搬去了哪里？”

“被沉了泮池。”吕步摇中的泮池就是八部书院内的池塘，其实池塘离这里不远，就在锦园的隔壁，中间隔了一道院墙，这里成为驸马府之前，那道墙是不存在的，等于顺德帝当时硬生生从八部书院划出了一块。

吕步摇道：“当时的驸马爷叫顾月笙，被赐死的时候还只有二十八岁，老夫仍然记得他落难之时的景，顾家满门抄斩，株连九族，本来裕德公主可保全命，可她坚持要和丈夫共同赴死。”说到这里吕步摇叹了气，显得颇为惋惜。

当年顾月笙谋反之事不久后就为他昭雪，是大冶国设计诬陷，可大错已经铸成，顾家被满门抄斩，连裕德公主也死了，顺德帝为此下了罪己诏，专门去大报恩寺吃斋诵佛三个月，以此来弥补对死去妹妹妹夫的亏欠，可都死了，他就算做再多也无济于事。

秦引着吕步摇在郡马府内参观了一圈，雪后的郡马府被装点得格外雅致。

吕步摇道：“顾月笙乃是难得一见的才子，诗画双绝，遇难之时已经达到了文修和画修的双五品境界。”

秦对这位冤死的驸马了解不多，听吕步摇说起方才知道他竟然如此厉害的物，按照吕步摇刚才所说，顾月笙死的时候才二十八岁，已经过去了二十年，如果他能够活到现在，岂不是可以达到双六品的境界，文修可与吕步摇抗衡，画修更是了不得，目前大雍画修的最强者才达到五品宗师境。

吕步摇道：“当时老夫也曾经为他说，只可惜……”

其实不用他说，秦也知道说没成功，那时候吕步摇还不是当朝丞相，没有现在这么大的话语权。

秦道：“我听说这里曾经死过一个歌姬？”

吕步摇道：“那歌姬并非死在锦园中，乃是误传。”话锋一转笑道：“老夫还没有恭喜你和郡主的大喜事呢。”

“多谢丞相！”

吕步摇看到那院墙的缺尚未来得及修复，从缺走过去就是八部书院，于是向缺走去，向秦道：“今天是初一，老夫走个近路给圣上香。”

秦微笑道：“丞相请便。”吕步摇放着大门不走非要从这里抄近路，应当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陪着吕步摇来到缺处，本想止步不前，吕步摇道：“你去不去？”

秦还没有去过八部书院，心中也有些好奇，又看到吕步摇走路颤颤巍巍，担心他一个滑倒，于是也跟了过去，特地代工匠别急着把墙堵上，回他们还要从这里返回，反正还在下雪，工程也不急于一时。

吕步摇建议道：“这里刚好可以改个小门，以后你去书院逛也方便。”

秦哑然失笑，八部书院那边可不是说开门就开门的，必须要征求书院负责的同意，可转念一想，吕步摇就是首席大学士，他若是答应就成了。

吕步摇道：“加一扇小门，可以改善郡马府的风水，有问起就说老夫让这么办的。”

秦扶着吕步摇从缺走了过去，吕步摇道：“你未来的岳父也是我的学生。”

秦道：“丞相德高望重桃李满天下。”

吕步摇笑道：“通常被冠以德高望重这四个字就证明已经老了，其实从出生开始就一天天变老，一天天接近死亡，想活得有滋味，少些烦恼，就必须忘记自己必须要死的事实。”

秦道：“听丞相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吕步摇道：“你这小子溜须拍马倒是有了一定的境界。”

秦被他当面戳也不脸红，笑眯眯道：“实话实说，丞相是三代帝师，不是每个都有机会近距离聆听您的教诲。”

吕步摇听到三代帝师这句话不由得叹了气：“三代帝师，大雍沦落成如今的模样，老夫首当其责。”

秦心中暗忖，他这么说岂不是等于否定了他教导之功，认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