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因答道:“老衲就只告知楚寨主,你们三位到此借宿,别无它事。”
柳惜心道:“坏了!”也顾不得再理广因,拔腿直往尤况房里飞奔。
此时尤况已然睡着,文退思正坐在桌旁饮茶照看。柳惜将事一说,文退思登时火冒,把桌子重重一拍,骂道:“不曾想竟是个贼秃!”一脚踢翻了凳子,跨出门,径去找广因的晦气。
尤况伤痛睡得浅,又被文退思这两声惊醒,悠悠地询问出了何事。柳惜来到床沿照顾,又把前事说了一遍。
尤况道:“每年除夕与楚兴龙寿诞,寨中两次聚会,大小领无论如何都要回山。我在寨子里待了七年,上上下下每个
都认得,倒不曾见过这广因和尚。他说的,未必就是谎话。”
“你不认得他,他却认得你,岂不是正好露了咱们!”
“那也不会!除了本寨的,别的是不会认识我的。”
“瞧不出来,你尤大领的地位,可还不一般呢!”
尤况见她紧要关却还有心取笑,知道在柳惜看来,自己与她已然关系匪浅,心中大有暖意。
笑道:“寨中聚会,我连进厅的座儿都没有。只能蹲在群里,跟喽啰们一起吃喝。咱们一个个聊着厅堂里的
物,指指点点的,他们可顾不着来瞧上咱们一眼。”
柳惜瞧他一本正经地解释着自己的玩笑话,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却见尤况正望着自己,又把一低,渗出几抹胭脂红在脸上。嘴角悄悄上扬,弹
的两片唇里,一排贝齿将露未露。
在病中,心灵极是脆弱。只需随意关心,便要感激涕零。再见到柳惜白玉般一张娇面,模样似嗔似怒,时喜时羞,尤况强忍住变化急促的呼吸,唯恐惊扰了
境,只觉整一颗心都要化了。
“哎哟!”尤况突然一声惊呼。
柳惜便问:“怎么啦?”尤况道:“咱们既未露了身份,想必广因和尚也只是偶然提及。道长这一去,岂非不打自招?”掀开被子,穿上外衣就要下床去寻文退思。
他虽得文退思传习内功,又迫去部分毒素,但毕竟功效极弱,毒症兀自未解。这时下床激烈一动,双脚即现虚浮,若非柳惜及时搀扶,非要摔倒不可。
二进了方丈禅房,却见文退思与广因相对而坐,正在谈偈饮茶。广因见到尤、柳,忙将二
请
。
文退思爽朗笑道:“柳姑娘,咱们错怪家啦!”
原来广因见柳惜仓惶奔走后,越发觉得不妥,只恐其中有什么关碍,于是便想追去问个明白。这一来,恰好迎上气冲冲,怒火填胸的文退思。
两甫一照面,文退思即用一手分筋错骨擒拿法拿住广因的双腕。
他内心知,若要作怪,不通武功之
,其手段往往比会武之
更为残酷狠辣。他们设下诸多陷阱,教
空有一身本事却无处可使。
活生生被狡诈的诡之徒以下流的手法残害,堪称英雄好汉最不值、最窝囊的死法。好似杨再兴将军误走小商河,陷马淤泥中,一代名将竟被一群无名小卒
箭
死。
文退思怒道:“你这贼和尚,一面赠饭施药稳住道爷,一面却向贼互通声气。你若真刀真枪来
,道爷还敬你是条汉子,就算失手死在你手上,那也是技不如
认栽了!想耍这样的手段,来
你道爷,嘿嘿,道爷决饶不得你!”指尖发劲,死死扣住广因的脉门。
广因虽被他扣住腕脉,双臂奇痛无比,但脸上却不显半分低贱讨饶之色,只轻声说道:“道长误会啦,且先息怒,听贫僧一言。”
“你这老和尚亲所言,
娃娃亲耳所听,有何误会可言?”
广因不急不躁,反而笑道:“贫僧不过是个山野和尚,轻易不出寺门,天下没几认得。也不曾立下济世的功德,以传扬显赫的名望。沧海一粟,生死都是小事,轻比鸿毛。
“世上千万种死法,贫僧之死,可以是天灾,可以是祸,只是却不能为这莫须有的罪名而死,更不能丧命于道长之手。
“道长除恶扬善原是好意,杀我一虽不足惜,却犯了冤陷良
的罪过。那时,道长一世英名尽累我手,贫僧的死,岂不是害苦了一个大大的好
?”
文退思听了这一席话,犹如雷音在耳。广因和尚神色凛然,临死之际,所思所想全然不是为了自己逃脱命,反而是要维护杀他之
的名声。且不辨他说的真假,单是这一
气度,便自不凡。
自古道:“惺惺惜惺惺。”文退思已自生了三分敬意,铁钳一般的虎微松,挺胸后让了两步。
广因和尚竟不活动双腕,色如平湖不起波澜,无事似的双掌合十,唱一句“阿弥陀佛”,解释起自家清光寺与三江九寨楚兴龙的往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