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枋城西，晋军大营。

大营四周，栅栏重重，四周拒马环护，数里的营盘内，刁斗森严，望楼林立，一队队士兵在来回巡逻。

大营外的方圆数里之内，都有侦骑来回纵横，勘探敌，以防偷袭。

此时正是农历五月中，月圆如，将整个四野照得一片通亮，但是再明亮的月亮，总有光芒照不到的地方。尤其是下半夜的时候，月亮偏东，则从东往西照，则整个城池便在西面留下了巨大的倒影。

一队兵马，约两千余名骑兵，便从城西悄悄的出了城门，衔枚，马摘铃，悄悄的摸向了晋军的大营。

领者正是姚弋仲的长子姚益，跨骑着一匹枣红色的大马，扶刀而立，眼中流转着无尽的杀机，冷眼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营寨。

立在他旁边的，则是姚弋仲第五子姚襄，姚弋仲原本并未安排姚襄跟随而来，但是姚襄主动请战，姚弋仲便让他跟随姚益前来历练一番。

羌骑兵越来越近，眼看离晋军大营只有两三百步。

视野中，晋军大营一片的安静。

辕门，灯火通明，姚益甚至能够看到，营门处的值守敌卒，正在无聊的打着哈欠，而且还能听到隐隐传来的晋军的鼾声，姚益眼中杀机一闪，便要下令全军突袭。

就在姚益拔刀而出，正要下令出击的时候，却被身旁的姚襄一把按住了刀柄，急声道：“兄长且慢！”

姚益不解的望着姚襄，不知其意。

姚襄自小就天资聪颖，受姚弋仲的疼，又与诸兄弟关系相处极佳，故此兄弟们也对他极其尊重。

姚襄神色凝重的望着晋军的大营，严肃的说道：“晋军若是此般治军不严，何以父亲都败在其手？更何以整个河南之地都落其手？恐怕晋军之中必有高，前大营之内必有埋伏，我军若是此般杀进去，必然全军覆没，有去无回！”

姚益一听顿时也惊了一下，抬眼望去，心又有点踌躇，说道：“听闻晋军主帅司马珂，并未在此地。那晋将邓遐，乃有勇无谋之将，若是并无埋伏，我等就此退兵，岂非被笑话？况且如何向父亲代？如此不放一箭即退兵，又如何面对天王的责难？”

姚襄想了想，摇了摇道：“羯气数已尽，晋军势不可挡，就算今夜果真袭营成功，也必有百害无一利。试想若果真今夜袭营成功，斩杀晋军无数，则晋岂会放过我等。他羯覆没之时，必是晋对我等羌斩尽杀绝之时。故此今夜若真袭营，无论成败，都将对我等羌大为不利。”

姚益听得姚襄这般一说，顿觉颇有道理，却也摇了摇苦笑道：“难道就此退回？”

姚襄眼珠子一转，哈哈一笑道：“不若就此擂鼓，喊杀，将随身所带弓箭放完，也算是有个代。此处离晋军大营还有两百余步，晋军真的疏于防范，听到鼓声出营而来，我等撤逃也得及，也算得与晋军战了。”

姚益一听，顿时懵了，问道：“可否？”

姚襄正色道：“为了举族之气运，不得不如此！”

姚益当即不再多言，手中战刀一举，高声喊道：“擂鼓！”

他们携带的战鼓，原本是想在袭营的时候，冲敌营，然后一通擂鼓和喊杀，让晋军不知来了多少，进一步打击晋军的士气，此刻正好能用的上。

军令如山，众鼓兵虽然不知主将为何要在袭营时擂鼓，也只得敲响了大鼓。

咚咚咚~

数十面大鼓齐齐擂动，鼓声冲天而起，在四野里回着，在这安静的夜空里，晋军大营虽然还有两百多步，却也听得清清楚楚。

“全军喊杀，不等向前半步！”姚益继续发号施令。

“杀~”

“冲啊！”

“踏晋营！”

众羌虽然不知这命令的含义，也只得遵令而行，高声呼喊了起来，羌的嗓门历来就大，两千的喊杀声，如同数以万计的兵马冲杀而来一般，气势惊。

原本宁静的夜空，静的连一点点声音都能听到，此刻却突然鼓角声冲天，喊杀声大起，似乎有上十万的大军在此大战一般，整个天地之间都喧嚣了起来。

对面的晋军中间大营之内，数以千计的背嵬骑，正隐藏在营房之后随时准备冲袭。而在两侧的营房之后，又埋伏着上千的弓弩手，前以拒马抵挡，以防羌骑兵冲袭。这些弓弩手都是义兵和辅兵为主，按照王猛的意思，正好让他们训练一下弓弩的实战经验。

很显然，羌若是全力冲大营，无论是正中的背嵬骑，还是两旁的弓弩手，都将让羌有来无回。

邓遐也牵着战马，手提战枪，随时准备下令冲杀而出。他身旁的王猛，则被数十名亲兵亲将簇拥着，也在神色凝重的望着前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邓遐等得也有点着急了，就在此时，突然听到前传来一阵巨大的战鼓声，随后喊杀声冲天而起。

邓遐神色一震，当即提着战枪，就要上马，却被王猛一把拉住。

“羌已冲杀而来，先生为何阻挡？”邓遐被王猛拉住衣袖，又不敢用力挣脱，生怕这一用力便把王猛甩飞了出去，急得跳脚。

王猛摇道：“羌夜袭，为何如此大的声势？再说其若营中来，岂非正我等彀中？且先看派前往看看是如何状况再冲杀不迟。”

话音未落，一骑斥候飞马奔了进来，急声禀报道：“启禀将军，羌约两千余骑，在大营两百步之外，不再向前，便击鼓吹角，高声喊杀，还有弓骑在放箭，却未移动半步。”

邓遐一呆，回望向王猛，问道：“羌此乃何意？”

王猛摇了摇羽扇，笑道：“羌之中也有明白啦，此乃虚张声势，敷衍一番好回去差，如此看来就放羌一马。毕竟诸胡之中，羯最为残，匈次之，鲜卑再次之，羌与氐虽偶有行，但是甚微。我观大将军之意，除羯不留，其余诸胡皆可视况而定。”

按照王猛最先的计划，是要狠狠的坑羌一把，先在大营埋伏，杀一批夜袭的羌。然后他推算出羌夜袭之后，必然退往邺城。打算待得羌出城退往邺城慌之际，再让邓遐率背嵬骑埋伏在北门前面五里的方向，待得羌全部出城之后，再用铁骑迎痛击。羌匆忙出城而逃，必以兵断后掩护大军撤离，在前的反而是辅兵和老弱病残之兵，在背嵬骑的冲袭之下，非但毫无还手之力，还会形成倒卷珠帘之势。如此一来，两万多羌恐怕能退回邺城一半都算谢天谢地了。

邓遐心中明白，若是按照王猛的计划，此番必然将羌打得丢盔弃甲，已是对王猛心悦诚服。

王猛笑道：“羌既然虚张声势，我等便送他个，后好相见。还请将军下令，我等也吹角擂鼓，大声喊杀和之，就此放羌去罢。明一早，将军便可率军枋城，为大将军北伐之战拨得筹。”

但是羌此般大张旗鼓的虚张声势，其实也算是悬崖勒马，挽救了他们这一族的命运。

邓遐听得王猛这般说，当即允诺，毕竟能不费一刀一枪就能轻取枋城，比什么都强。

呜呜呜~

咚咚咚~

晋军大营之中，也响起了连绵不绝的号角声和直冲云霄的鼓声。

随后，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