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怡见此也不多说，跟着左凌泉行走，想想又觉得血亏：

“这趟也太划不来了，四张符箓就是几十枚白玉铢，你补满真气得上百枚白玉枚，方才放剑阵又用了一百多枚……对了，布阵的法剑是不是没拔？”

左凌泉摊开手：“剑在山顶上，我堂堂铁镞府上官九龙，家里开金矿的，为了几把铜烂铁去爬墙拔剑，被许墨瞧见不露馅了？”

“那可都是法器，一百多枚白玉铢一把，九把就上千了，这趟报酬才两百白玉铢……”

左凌泉其实也疼，摇道：

“过几天偷偷跑回去拔就行了，我就不信伏龙山的青魁，还能把别家青魁丢下不要的法器捡走。”

“那还是亏，光是实打实的花销就两三百了，继续查指不定还得花多少。修士打架怎么这么贵？随便抬个手就是几百枚白玉铢，和拿钱砸一样。”

“所以修士多半不轻易动手，动手就得有利可图。”

左凌泉叹了气：“事关上百条命，能把这事儿解决，亏个几百枚白玉铢也划得来，至少造福百姓积德了。”

姜怡也没说不解决事儿，只是觉得血亏罢了，她皱着眉儿道：

“反正这趟出来，你得想办法挣神仙钱，你和汤静煣出去一趟，赚得盆满钵满，若是和我出去一趟，裤子都赔出去，我以后还怎么当家做主？回去都没脸抬，以后管汤静煣叫姐姐算了……”

“叽。”

团子点了下，看意思当是在说“算你识相”。

结果团子就离开了温暖的肩膀，被丢到了天上自己冒雨飞着走。

左凌泉有些好笑，俯身在姜怡脸上亲了一：

“好啦好啦，我想办法挣钱就是了。”

“哼……至少得保本，不然我怎么好意思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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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许墨提供的简略消息，暗河通向西北，也就是郡城的方向。

左凌泉带着姜怡走出荒山野岭，沿着珊岭河往上游行去，先是找到了一个沿河的小镇。

出门在外灵气枯竭潜在风险很大，左凌泉在客栈落脚后，就把门窗关紧，吃了一枚加快凝气速度的‘凝气丹’，开始盘坐炼气。

炼气时心神定，对外界感知会减弱，为了安全考量，姜怡并未修炼，在旁边帮忙护道；因为修为不够，感知范围稍低，团子也被撵出了房门，蹲在房顶上淋着雨放哨，说起来可怜的。

陪着打坐炼气十分枯燥，姜怡也不敢胡思想分心，每当房间内灵气耗尽时，还得捏碎几枚白玉铢补充；白天在山里跑了一整天，又受了惊吓，姜怡本就身心疲惫，炼气六重又没法不眠不休，可以说是硬熬着在旁边看护，到了后半夜，甚至要猛掐自己的腿才能保持清醒。

好在一夜平安无事。

左凌泉炼气一晚上，靠着凝气丹和白玉铢提供的充足灵气，补满了气府经脉，虽然囫囵吞枣不怎么纯，但也足够用了。

窗外天色微亮，雨势小了几分，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左凌泉睁开双眼，看向旁边的姜怡。

姜怡在旁边端坐，腿上平放着宝剑红娘子，表还算平静，但双目中充满血丝；瞧见左凌泉炼气结束后，再也扛不住，倒就躺在了被褥上，闭着双眸松了气：

“可算完了，差点把本宫熬死，我睡会儿……”

轻言细语尚未说完，就听不清了。

左凌泉有点心疼，起身下床，轻手轻脚地脱去姜怡的靴子，把笔直修长的双腿挪到了床铺上，用薄被盖好后，又在姜怡额上亲了下。

姜怡似乎不太喜欢被亲，翻了个身，用被褥把脑袋也蒙了起来。

左凌泉摇一叹，转身来到窗前，先是检查贴在门窗上的几张预警符箓，确定没有被触动后，才打开窗户，把在外面风吹雨打一夜，淋成小仔的团子捧了进来。

“叽叽~”

团子浑身白毛毛贴在身上，小了一整圈儿，委屈吧啦咕咕叽叽，喂了两粒鸟食，才安静下来。

外面还是沉沉的天气，镇子上有些许南来北往的行。

左凌泉用毛巾擦着团子，站在窗打量镇子外的山水，寻找调查的方向，看了许久未曾看出门道，反倒是发现前夜瞧见的江湖，从镇子另一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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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是一场雨。

从白云之间凝聚，直至砸黑土，中间那短暂的一瞬，就是江湖风雨飘摇的一生。

有的是夏雨，随狂风掀起惊涛骇；有的是绵稠春雨，随轻风润物于无声。

但无论是哪种雨，最终归宿都是和污浊不堪的烂泥融为一体，想跳出这个宿命，只有成为苍云之上的仙。

宋驰和大多数一样，没能跳出去。

雨幕淅淅沥沥搭在伞面上，已花甲之年的宋驰，带着两个徒弟，走过来了不知多少回的青泉镇。

小镇房舍老旧、规模不大，只能算个小地方，但放在方圆千里的泽州江湖，却很出名。

因为这里在碧潭山庄下面。

宋驰刚江湖时，来的就是青泉镇，碧潭山庄还没如今这么大的名声，是他踢的第一个山门。

从那之后，宋驰靠着一双老拳，打了三十年，从一介武夫，打成了泽州江湖的第一。

本以为此生功成名就，可以放下江湖事，去看看山上的拳有几斤几两。

但没想到的是，他也没能逃过‘一代新换旧’的宿命。

当年被他两拳打趴下的碧潭山庄庄主，儿子青出于蓝，在他金盆洗手的宴会上，为父报仇，打烂了他往三十年名声。

那拳真狠，一拳出手，就好似用皮包着铁块砸在身上，看不清，也接不住。

宋驰练拳一辈子，不信的拳能那么快，也不信自己的拳会输。所以他留在了江湖，想把丢掉的东西打回来。

可惜，一年一次，打了十年，无一例外全败。

宋驰也从一代江湖枭雄，打成了昨黄花；把碧潭山庄，打成了威震千里的江湖豪门。

去年再败后，宋驰依旧相信自己的拳，但也知道再无可能拿回曾经的名声——他已经六十岁，无论如何苦练，拳都没法再快半分；而碧潭山庄的唐鸿，好像没有止境，一年比一年强，强得不讲道理，强得让难以企及。

可以不服输，但不能不服老，所以宋驰这次放下了身份，过来给当年打趴下的唐老庄主贺寿来了。

这也算是他真正的金盆洗手，从今往后，江湖上再无‘撼神拳宋驰’，只余下一个独钓寒江雪的老叟，直至和黑土融为一体的那天，接受一个江湖该有的宿命。

但江湖有意思的地方就在于，事永远不会向你预想的方向发展。

宋驰怀着缅怀过往的心，撑着伞最后一次走过青泉镇，却在一间客栈的窗，瞧见了一双眼睛。

那眼睛锐利、自信、锋芒毕露，却又让产生感觉不到半分不适。

就好似碗里的烈酒，喝下去烧得嗓子疼、辛辣直冲天灵盖，但远望去，偏偏就和一碗白水没区别，透着滋润万物的平易近。

宋驰抬眼看去——那个容貌俊朗的年轻，他前晚上见过，此时才发现，是个挺有味道的年轻。

宋驰在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