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月昀子自月中走出，一直到他问了这句话，不过一刻钟。地址失效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s Ba@gmail.com 获取最新地址

然而方才那些话他似乎已在心里藏了许久……到今终于可以畅快地倾吐出来了。

李云心便只盯着他，目光凶狠而沉。足足沉默了一刻钟，金眸中的瞳孔才猛地收缩成一条细线：“你可知上一个在本君面前如此自作聪明的，如何了？”

月昀子以宽容的目光看着他：“正想听听通天君的手段——必然不是我辈所能想象的。”

“上一个，是个叫清量子的臭道士。”李云心看着他，慢慢说道，“以为本君是一个仆从，封了路，要杀掉本君。啊……那个蠢材。”

他眯起眼、咧开嘴，低沉而快意地感叹一声。

“本君先叫他将所知道的都说了——便如你今一样。然后，再在他自以为猜透了本君的计谋之时，将他杀了——先将身轰杀成渣，再将魂劈得烟消云散。那个蠢材……到死都不晓得究竟是因为什么——你说痛快不痛快？”

月昀子微笑着摇，随手在空中点了点。于是几朵从树上飘落的合欢花便漂浮在了半空，放出莹莹的柔和光芒——像是美丽的小灯盏。

“那清量子乃是我的好友。唉，倒是可惜。”月昀子微笑着叹息，“那是个疯癫的，但疯癫得有趣。我从前只道这道统、剑宗出了问题，却不知道出在哪里。但他与我说了些事，为我指明了道路——说是一字师也不为过。”

“通天君，你残杀了我的好友、一字师，我该拿你如何呢？”

李云心微微仰起了。极淡却炽热的云雾自他的鼻孔、双耳、嘴角升腾出来。他低沉地开，但声音里已经有了些野兽嘶哑、狂的味道：“区区一个真境的小儿，想拿本君如何？”

月昀子感到这危险却并不在意。笑得更加宽容温和。他长舒一气竖起一根手指，指了指合欢树冠上的那明月：“通天君可知这东西叫做玄光宝鉴？乃是贫道炼了六十多年的一件法宝。最擅——彻修行者的境界。”

“贫道惜命，不喜欢做没有准备的事。因此很惜这件法宝。于是晓得通天君此时的修为，不过是化境巅峰而已。通天君要修善愿之道。身为龙族见多识广更应当晓得妖魔之属同我等修一样，到了广生玄妙境、突向太上忘境之时要渡劫。”

“要渡劫，要绝弃欲——通天君也是因此才想重修善愿之道吧。据贫道所知那噩愿之道到了玄境巅峰时……当真是心魔丛生——用不着渡劫，便要自废修为了。”

“但……没有道心，如何体悟太上忘。道统有道心、剑宗有剑心。妖魔么……难道通天君停留在化境巅峰，不正是为了寻找这一点‘心’么？”

月昀子摊开手：“难道通天君，真舍得现在就突那化境巅峰、进真境……而失了这个寻找……唔，该叫什么？据我所知除了那真龙，可没一个妖魔能找到类似道心、剑心的东西——通天君愿意放弃这个机会么？等着下一次境界跌落到了意境，再重修、再重新那一点灵光吗？”

“嘿……那个时候，通天君遇到的，或许就不是贫道这般好说话的了。”

李云心沉默下来，并且皱起眉思考了很长一段时间。

月昀子无意中说出了一件事，证实了他的一个想法。

——这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道统与剑宗修士要渡劫，要在化境巅峰寻到道心、剑心再突至真境——为以后虽然极度渺茫然而哪怕有一线希望们也不肯放弃的“太上忘”之境做准备。

而妖魔吸收愿力修为却可以狂飙突进。

但这个债总要还的——在玄境巅峰，突至太上忘之时。而妖魔们大多还不起。

李云心……他从未想那么远。直到今天都是被迫的。没迫他的时候他是温和恬淡的子——至少看起来。但如果有因此觉得他好欺负戳了他一下子玩玩，就要面对可怕而疯狂的报复了。

但走到这一步，真没有想什么太上忘。

然而也不愿意、最后只做一个“玄境巅峰的大妖魔”——上还有的感觉，很不爽。

不过……道统找道心、剑宗找剑心，都是为了在绝弃欲之时不至于失了向道之心。尽管不乐意承认，但的确是事实——，才是这世界所有生灵向上的源动力。

么……李云心有。

可他们所要摒弃的那些所谓的“感”……

李云心抬起。之前那种凶恶煞的表慢慢收敛。他甚至打了一个哈欠——一团云雾从中涌出、袅袅升腾，消散在半空：“好说话？这话又怎样说？”

他的沉默令月昀子相信了自己的判断。

道士微笑起来，伸手拨开一朵随风慢慢漂到他面前的合欢花朵：“其实贫道很想试一试，以真境杀死曾经玄境的龙子是何等体验。但思来想去，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通天君也是聪明，应该晓得如今这天下呀……大劫即将到来。”

“真龙建立了一个王朝。虽说在我道统与剑宗来看，松松散散。但仍旧是一个王朝。这是从这世上有妖魔以来……出现的第一个非的、异类王朝。很多修行者不认同这一点，认为妖魔总是一盘散沙，认为这所谓的‘王朝’是一个笑话。但他们没有注意到一件事——”

“在这‘王朝’建立的两千年里，玄境的大妖魔，没有一个被杀死的。而之前呢？每隔上几十年、数百年，便会有一个玄境大妖在争斗中陨落吧。无论你们承认不承认、那些短视的修行者承认不承认，龙王朝的确存在，并且仅以真龙两千年的威严便约束了天下众妖，你们的力量越来越强了。”

李云心嗤笑了一声，并不说话。

月昀子不在意他的态度，反倒自己陷思考之中：“因而如今天下大势，实则是道统与剑宗统治着道，而龙王朝统治着妖魔道。实际上……已经是两千年的默认格局了。一个又一个的类皇朝，瓜分了我们这浑天球的已知世界。然而单以庆国为例，以这渭城为例——”

“渭城的知府在府衙里发出政令，传遍整个渭城府。可是这渭城府，这样大的一块土地，渭城不过占了百分之一而已。有那道休养生息的土地，也不过十之三四。其他的土地呢？被妖魔盘踞着。”

“妖魔不会开牙建府，但如同庭君这样的大妖……它真的发了疯，那渭城的知府又算什么。也幸而有道统与剑宗在——妖魔们盘踞在各地，却不敢发疯。因此、通天君——龙王朝是与道的诸帝国重合着的一个隐形王朝。这一点……即便很多妖魔也并不自知。”

“本君可从不听令于什么。”李云心充满恶意地、地嘀咕了一句。

月昀子宽容地一笑，像是在看一个孩子、又或是已被他征服的可怜对手：“因而既然有一个不断壮大的龙王朝存在，而道又在道统与剑宗的庇护下越发兴盛，那么就有一个问题。道越兴盛，你们这些靠愿力修行的妖魔就越强大。妖魔越强大，道统与剑宗就越衰弱——我们在为自己掘墓。”

“所以道统、剑宗与妖魔，必有一战。实则我很怀疑的是……是否真是因为我们坐视龙王朝越来越强，因而才触怒了天、以至于三千年来，那天再无音讯、双圣也不敢飞升。”月昀子目光炯炯地看着李云心，“但道统与剑宗还未准备好。他们……是修行者，然而不是战士。你们是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