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快要熄灭。一个皓首老者侧身卧在地上，身上的衣裳倒还周全。看他穿着不是渔民，倒像是富贵之，想来便是那艘船上的。

便在这时候那老者醒了过来。他撑起身子往看了看，眯起眼睛，似乎外的阳光刺了他的眼。随后再抬手揉一揉、坐直了，盯着李云心细细地打量一会儿，哑着嗓子道：“啊呀……你这少年，也是落难于此了？”

李云心并不说话，慢慢走进来，在中转了一圈。说是，其实应该说是一道很宽广的石隙。火光与阳光照亮了一部分，还有更多藏在影里。外面是热蒸腾的艳阳天，这活中却凉快。

老者见他这样子也不觉得怪，只笑道：“小老儿本以为只有这一艘船遭了难，没想到竟还有。想来是昨触怒了龙王那倾盆的雨呀。”

李云心走到他对面了，眯眼看看他：“你是何方的圣？”

老子“嗯”了一声。

“寻常身处这状况，可不该是你如今的样子。”李云心慢慢说，“这里离岸边极远，你该晓得渔民也不大可能来。你一个老子，在这里待上几天，就要死掉了。但看起来这么镇定悠闲。”

老听了这话才笑起来。他笑的时候脸上的褶皱堆积在一处，看起来却很慈祥和蔼。眼睛眯成一条线，只用眼缝儿里的一点余光看：“你这年轻呀，唉……死去有什么好怕的呢？老子我活到六十八岁，都说我是老寿星了。可我这老寿星呀，却被家里的儿骗上这船、送来这湖里说是游玩……实则将船底凿漏了。”

“我那老仆护着我，上了这岸。我那儿乘着小船回去了。谁料到忽然天下落下了大雨……我在这石里活下来了，我那儿倒是在湖中死去了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怕死的呢？”

李云心细细想了想，捡火堆旁一块青石坐下来。随手拾起一根地上的柴丢进火中，笑道：“这么说你倒也不是一般家。非富即贵的家才会有这种事吧？阁下从前是官府中的贵，还是江湖上的豪侠？”

老笑起来：“不提、不提了。只是，老朽看小公子也并非寻常物，又是从哪里来呢？”

“我从东土大唐来。”李云心不咸不淡地随意应了一句，“如果还要在这岛上待一段时间，您老吃什么呢？我来时看见了贝壳。如今似乎也吃光了以后怎么办？要打猎为生？您这身体看起来可不大硬朗。”

老子笑起来：“老子不喜欢水腥气。鱼虾贝平都是不吃的几十年了，总不好到老了老了，晚节不保。小公子在路上见的那些贝壳呀，却不是吃剩的，而是拿来用的。只是那些不趁手，也就丢掉了。”

“要说吃食呀，老朽还有一个老仆先前说了，护着我上了岸。有了他，这些子倒也不用为吃食犯愁。”

李云心看着老者：“他去狩猎了？”

“说了是老仆。”老者站起身，肚子咕咕地响了两声。这在他来看应当是失礼的事，如今却并不在意。他慢慢往石隙被影遮住的的一处走那里冷湿，慢慢向下滴着水。或许千万年之后会形成一根钟石。

“既是老仆呀，又没有趁手的家伙，去哪里狩猎呢？”老者站住了，叹息一声，“跟了我四十多年，也总说这命是我的。末了末了，这命倒真成了我的了。”

他伸出手在影中摸索了一会，李云心又听到清脆的碰撞声他觉得那是贝壳与石撞击的声音。随后又听到了囊囊的切割声。

随后老转过了身。

李云心看到他手中提了一块血淋淋的其上还连着暗白色的皮肤。

老者与他对视一会儿，变得沉默起来。他走到那火堆旁，将置于石板上。用另一手拿着的边缘锐利的大贝壳慢条斯理地切割起来。他一边切，一边说：“野兽们呀，不是你吃我，就是我吃你。这世间呢，实则也是一模一样的。只是吃得好看些不吃你的，吃你的气。”

“但好看就是好事呀。气吃了，还在。只要死不了，总还能缓和过来。”

“可有些呢，在这样的世间过得久了，就忘记了还是野兽时候的样子气要吃，也要吃的。就说这世间也吃，没什么天理公道。可这世间哪里真的有什么天理公道呢？世间这样子，就已经比野兽们那样子要好得多了。”

“咱们呀，得让它更好，而不是更坏。”老切下一块来，哆哆嗦嗦地用一根小树枝穿上了，架在火上烤。烤了一阵子抬眼看李云心，“你说倘若有一个，不做，非要做野兽这是怎么想的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