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金属片上那刃特有的锋利触感，魏野的心稍微好了一点。比起那些在侍中寺里成天抄书的同僚，自家的工作可是危险太多了，要是有把趁手的剑，起码走起远路来也安心许多。

然而当他用三个指捏起那片金属片并将它拎到眼前的时候，心比起之前又跌落了好几个百分点。

原因无他，拎在他手上的并不是魏野预想中的长剑，而是一满身铜翠、造型古朴的青铜短刀。

仔细端详了一下这短刀，粗通咒术的青衫书吏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刀身之上隐隐泛起的一道淡淡气。一般的出土古物上带着气一点也不稀罕，然而这刀上的气却凝而不散，显然是被妖气长年浸润过的结果。这种妖物以自身气养成的兵器放在别处也算是个难得的物件，习武之莫不视如珍宝，但对魏野这样专长书符咒水的方士而言，就和肋差不太多。

默默把这青铜短刀用包袱皮裹了，又将油布伞收拢了，看着这把原本就不怎么结实的旧雨伞上又多了几个火灼出的子，不由得有些心疼地弹了弹舌。这把伞虽然只是寻常的竹骨油布伞，然而伞面上却用九转灵砂写了一部镇邪消灾的百字秘咒，魏野又花大价钱从熟那里买来一斗趾鱼膏血将伞面染成暗红色。

鱼油膏是帝王陵寝中长明灯的燃料，其质似实阳，而鱼所行之处，蛟龙皆因贪恋鱼歌声而匍匐不动。所以方士常用鱼膏血染生绢作伞，名唤鱼藏伞，持此伞过江，则可免蛟龙吞噬之厄，又可替成形怪遮掩其初成形之时的纯之质，免去怪质吸引天雷阳火而来的雷火之劫。虽然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法器法宝，却也算难得的物了。

看着离彻底报废不远的鱼藏伞，小胡子的书吏自嘲一笑，正要将伞夹在胳臂下，却发觉伞的那莲花鬼首已经变成了一块半青半蓝的琉璃样的结晶块，只是中间的杂质太多，显得雾蒙蒙的，没有寻常琉璃的通透质地。这玩意儿怎么出现的，连魏野自己也弄不明白，只是单看卖相就不大好，估计也没想要这个。随手将这块不像石不像玉更不像琉璃的结晶块从伞上摘下来朝怀里一揣，魏野慢吞吞地朝着另一条山路迈开步子。

这条道，才是下山回洛阳的路。

转过两个山，小胡子书吏毫不意外地看见了他家的拖油瓶正无聊地坐在路边的歪脖子树上，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阿叔，你刷boss的速度好慢啊。”

“那当然啦，你叔叔我又不是双拳碎大石双臂能跑马的熊男。”

“对‘熊男’这个词好执着呢，叔叔。不过，没有受伤吧？”

“你什么时候见过男一号因为刷boss受伤的？”

“那就好，不然怪没刷着，还要倒贴医疗费，我们下个月的生活费就只能靠去借高利贷了。”

“咳……铃铛，你要对阿叔我的实力有信心啊。”

“对只有0。5鹅的文职员的战斗力实在没法子有信心呢，叔叔。”

“那么为了庆祝本次行动完美收官，我们回去收拾以下，就上去找个好馆子吃鹅肝酱好了。”

“不要！上次是红烧，这次是鹅肝酱，我的体重最近又增加了！”

“呵，保持体型这种事，也可以看成是对心境的修炼。昔慧能大和尚有云，孰是风动旗？孰是旗动风？非也，实是仁者心动。同样的，孰是阿叔诱惑你？孰是鹅肝酱诱惑你？说到底还不是你自己嘴馋的缘故……”

“阿叔，你真是烦……”

无聊无赖的叔侄两个说着家常无趣的闲话，声音却停了一下，只因为有一滴雨无端而来，落在了青衫书吏的脸上。

“居然下雨了，”嘀咕了一声，魏野抽出了夹在胳臂下那早已得不大像样的鱼藏伞，撑开来，腕子很轻巧地一转，让不太的那一面遮到了司马铃的顶上，“光和五年的春天真正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