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怎么愉快地抬起，蒋岸以问案般吻开了：“你是何？”

“鄙姓魏，祖上乃古时槐安国南柯郡，如今举族定居颍川，学生自己则为侍中寺做些事。”虽然某差不多只是某位老侍中任用的私，但是也不妨碍魏野拿着这个今上最亲信的官衙为自己拉一身虎皮，何况他还真的有一块侍中寺书办的腰牌，可以进禁中的侍中庐办事的。当然，这种时候拿着那么块腰牌出来晃，未免就傻了点，北部尉衙署虽然在前任尉官现任洛阳丞的领导下凶名大盛，然而终究只是北部尉而已。

当初先帝在长安设广部尉、明部尉，主追捕盗贼、伺察非事，不过是黄绶大冠的四百石小官，迁都洛阳后所设的孝廉左尉与孝廉右尉仍按例领四百石，后置的南部尉、北部尉，品流就更不如了。当然，看不起区区洛阳城北城区公安分局的权威没什么，只要有法子夜里出来溜达的时候不会被一帮子看似衙差的力分子用五色殴打致死就好。

这也算是北部尉衙署如今面临的一个最大的悖论，明明已经成了都门政争大戏的重要一环，然而官面上的地位，却并不能和它真正的实力相媲美。光武帝留下的体制虽然内里已经开始崩坏，却依然是所有野心者最大的制约。所以在明面上，一个侍中寺没品没级的书吏，依然可以和北部尉的将们平等对谈。

蒋掾史勉力收拢了自己的心，也略一抬手，算是还了一礼，尽量让自己语气平淡地问道：“北部尉衙署受理了一件命案，事关偃月山下十数条命，所以才在此问案，不知所谓‘对规矩不讲究’，先生是何意？”

魏野瞟了眼蒋岸，看见他对“槐安国南柯郡”这个明显的唐代传段子一点反应也没有，心中一定，再扫了眼那被架着，看着已经萎靡不振的泼皮，笑问道：“看上去这位不是证就是苦主，敢问偃月山的命案，是谋财还是害命？害命，死了几条命？谋财，少了多少财货？”

轩六挨了那么重一棍子，本来还迷糊着，然而糊里糊涂地听到魏野最后两句话，忙不迭叫道：“这位大官仁心，我们一伙死了十六个，丢了的财货按着如今四万钱一个的市价，起码也是赔了千贯！”

五铢千贯，这价钱虽然不能惊，但也足够唬得小鬼拉磨。群里发出一阵惊叹，只是魏野却蹙眉道：“四万一个？这价钱倒比耕牛驮马便宜些，莫非你们是专贩骡子的么？”

然而他的话立刻就被打断了：“这厮卖的不是牲，而是小孩子。”

将手中青钢棍朝地下一杵，看着不比司马铃大多少的短毛主事“呿”地吐了一唾沫：“城南羊市上有名的牙子轩六，的就是这个龌龊的买卖。”

听着“牙子”三字，魏野嘴角微微挑起，转向了一直摆出一副预备开打模样的这个青年：“不知轩六这一伙牙，做的是什么样的婢买卖？是和卖，略卖，还是掠卖？”

依照汉律，贩卖婢虽然是个下三滥的行当，但总归是合法买卖，而且这样的龌龊生意总有一二高门大户在后面坐地分账。然而依照汉律，也只有双方同意并立契的和卖才是受律条保护的，诈骗良家卖身为称为“略卖”，依律可判流三千里乃至绞刑，绑架拐卖良家为则称为“掠卖”，倘若坐实了，就是直接上斩首甚至截裂四肢的磔刑了。虽然历代的隶贩子里总不乏勋贵外戚之流尊贵已极的王八蛋，但是单枪匹马上阵这种事的高贵混球，翻遍历朝的正史野史也不过少数一小撮而已，脏活儿都是给面前这个疤瘌脸的泼皮一类角色做的。这样的角色，断没有会乐于为他出，就是北部尉衙署，也不过借此来找一个向太平道出手试探的由。

然而现在这个不知从哪个地里如鬼般冒将出来的书吏，竟是三言两语就把问题朝着别处引轩六一伙不净是显然易见的，然而今天这件道具还没在这出警匪戏里排上应有的用场，就有打着卫生不达标、检疫不合格的理由要把它丢出去，任何一个有职业素养的演员都是不会同意的。蒋掾史抢在太平道的那个生猛小子开前就喝了声：“轩六，你们在哪个衙门立的字据？”

轩六不是傻子，闻言立刻抖擞起些，大声应道：“回掾史的话，小们都是在邓县留的底子，派去一查便知。”

这话简直就是混赖了，邓县离洛阳几百里远，洛阳北部尉只掌着洛阳城中北面几个坊市的捕盗事宜，哪有资格行文去几百里外的下县问事的权力换成京兆尹还差不离。北部尉任命没几天的市容掾、侍中寺基本不当值的小书吏、太平道名不见经传的年轻，没有谁有资格且有空闲跑去几百里外去别家衙门翻案牍，这事再追究下去，就真成了二傻子。

然而在魏野眼里，这不过是嘴上的争锋，不当什么大事。他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太平道那个看着很很可喜的年轻手中的青钢棍，再低看了眼一脸快要耐耗尽模样的蒋掾史，且叹且笑道：“打官司从来就是一摊烂事，动武也未免伤了和气，不如大家都退一步，按着如今这洛阳道上的规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