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光和五年春,洛阳城里实在是热闹滚滚,不过三月时节,刚刚办过了临水修禊的上巳,不过几天光景,这都门之内就出了多少令万夫瞩目的大事?
先是北部尉首告在京城传道数年的太平道有不轨事,紧跟着西园禁军也说太平道行事诡秘,有种种不法事。最新地址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 Sba@gmail.ㄈòМ 获取
被当今天子称为善道的太平道在京师行不轨事,这就已经够物议沸腾好一阵的了。可没等到诏狱署审出个子丑寅卯,这洛阳一城之内,却突然天降无数祥瑞,甚至比当年孝章皇帝秉政的元和年间更要邪乎一万倍。
诚然,耆老们回想起孝章皇帝年间,天下州郡臣民像比赛般地进献祥瑞。
那年月,从中原到江南,有三十九处郡县守臣上报见凤凰翔集之瑞,自河北到河南五十一处官吏宣称见到麒麟负书,又有二十一县都呈献白虎兽之瑞,青龙、黄龙在全国几乎每一条河每一个池塘都游过泳,龙马、青鸾、三足乌、九尾狐更是撒欢了一样跑遍了大汉帝国的山山水水,也不知道是哪位大给兽们付的出场费。
至于甘露、嘉瓜、芝英、白毛鹿、白毛狐、白毛狼、白毛喜鹊、连理木实这样的中瑞下瑞,和宝鼎、古玉、金珠、珊瑚之类杂瑞,差不多是论车拉进宫去请赏的。那年月,谁家乡没出过几样祥兽瑞宝,简直就没脸出来混江湖了。
但是,孝章皇帝年间的祥瑞再多,那也是整个大汉帝国的忠实臣子们翻着《礼斗威仪》、《孝经援契》,在发动了一郡一县的力物力之后硬准备好的。这样算来,孝章皇帝年间的祥瑞现世大
,用华夏著名的“算
均”算法这么一除,也就不剩下几样了。
但是洛阳城里的这次祥瑞不一样啊,各种嘉祥符瑞之物,就像大热天下雹子一样地胡
冒出来,这密度,这速度,就委实有些可怖可怕了。
对于符瑞灾异之事,两汉的儒生们向来是热衷得紧。特别是那些蹲在太学里,就为了博一个出仕机会的太学生,官不得做,一腔子力和欲望只能朝议论朝政和倡
肚皮上发泄,这便更寻到了一个在酒肆里扮演议郎议政的机会。
官不得做,总要过一过嘴瘾的吧?
太学馆舍虽然设在洛阳开阳门外,太学诸生也往往宿于学舍之内。然而依汉制,凡官秩在六百石以上诸官,皆能荫一子太学就读。这些货真价实的大汉“官二代”,自也不必和寻常寒家子弟甚至地方保举的贫儒、小吏,同居一室,寒寒伧伧地共享太学所设馆内釜灶,自己烧火造饭。
自开阳门外直到洛阳南城,多的是销金馆舍,老招牌的客舍,艳名高帜的私窠子,都是不肖子弟流连不去的好所在。何苦拘束于太学那清寒馆舍之中,弄坏了及时行乐的心呢?
赵氏老店是开阳门外有名的客舍,也兼做沽酒生意,当垆的赵家二姐向有个“小文君”的花名。也因此上,赵氏老店处总有一班太学诸生,在此流连不去。也不知是赵氏老店酒兑得好,还是这些太学生,都有自比司马相如的风流潇洒劲儿了。
今赵氏老店里依然是宾客满座,只不过位子差不多被这些太学生占完了,余下的
要么只能站着喝,要么就只能买酒回去。但是说实在的,一般的都下之民,就算对如今
嘈嘈一片的洛阳城里那些事有兴趣,这些向来眼高于顶的太学生,也未必肯对寻常小民说个明白。
所以,就在一伙俊彦高谈阔论之际,来沽酒的都是提了葫芦、陶瓶即走,实在没有心思听那些半懂不懂的话
除了一个背了个一尺多高大葫芦的小小少
。
少一身白衣绯袴,似是个祠庙里起舞娱的祩子,一
鸦羽似的
发在两侧挽了一对丫髻,偏又分出一绺乌丝,在丫髻下梳成发鬟,看起来既别致,又别有一副碧玉娇俏味道。
看着这般好才的
孩儿像是寻常粗笨僮仆一般,被打发来沽酒,早有几个自诩怜香惜玉的太学生在那暗骂是哪个不生眼珠的厌物,这等不知疼惜美
。然而此刻酒桌之上气氛正到慷慨激昂处,倒也不好贸然起身搭讪,坏了诸生指点江山的气氛。
这一群太学生里,很有几个出身南阳大族的物,此刻正慷慨激昂、议论时政的,便是他们中的佼佼者。
“《诗秦谱疏》言,秦伯至咸阳,天震大雷,有火流下,化为白鹊,衔箓丹书。此秦伯以臣凌君而霸,故天垂斯象。”
背诵完了这段为许多纬书集注所援引的名句,这位看起来不过弱冠之年的太学生李垣环视了一遍同学,心中躁郁之顿生。他是南阳李氏出身,算是勋戚后裔,并非受了党锢之祸波及的颍川李氏可比,然而南阳、颍川同为党
一派的大本营,于不得志这点上倒真算是同病相怜。
像是抓住了邻近死对的痛脚一般,李垣将手向步广里方向一指:“我家从者今早去步广里送信,恰从张让府邸前路过,正看见十数白鹊,翔集于张府门前,此正是张让以臣凌君、祸
朝纲,而上天示警之兆!”
好吧,白鹊为祥瑞之征,放在儒生里,祥瑞变灾异,也不过片刻间事。李垣这借题发挥的手段还见得粗疏稚
,便立刻就有他的好友,出身南阳樊氏的樊翮接过话
继续:
“此刻的洛阳,正寸步难行,小
得志当道,岂能有嘉瑞下降,以我愚见,实实在在地是灾异遍布才对!诏狱中的禁子,今
打死了一
大白鼠,诸位可知道?白鼠长一尺,赤足,名之妖鼠,《京房易妖占》说得明白,凡鼠白昼现形,作诸诡怪,皆主大凶,尤其是
君黜贤者用小
之征兆!”
也许是觉得这两个世家子弟未免太过激进,一旁又有个蓄着三绺美髯的儒士点道:
“汉家二番受命于天,岂有不能挽回者?我闻今,城中遍生白茉莉、芝英,洛阳衙署,又生嘉禾一本,可见贤者应时而出,所以上天降之以嘉瑞,便是为了挽回世道
心,诸君又何必在此做流
忧愤之态?”
这个说法,固然持重了些,但是未免就有点不对旁的胃
,便有个须眉皆白还一身文儒装束的老学生摇了摇
道:“公此论尚未通达也,茉莉者,本出于西极天竺国,乃孝明皇帝夜梦金
,遣使召外国沙门竺氏
觐之时,竺氏献于丹陛之前,其气芬芳,特为禁中所重。其色白,乃应西方金象,本朝乃是火德,火德太阳为君,金象少
为臣,君失其臣而德衰,故花上谶言曰‘火失其德卯金刀,圣德太平为国保’。这分明是天意嘉护贤臣,欲令进于天子之前也。”
这解释虽然雅驯,但是别却根本不愿承认:“某不才,不闻太平道师巫之流,便是公所谓的贤臣!”
还有的太学生书读了许多年,读出一派认死理的子,也趁着这时节歪楼兼跑题:“洛阳署今
先后有嘉禾、嘉瓜之瑞,此二者,诸家都道是王德茂恩及
木而生。然而嘉瑞感王德而生,为什么不生于宫前,不生于太庙,不生于御道,而必生于洛阳署下二衙?岂非天意宫禁之中,王德不厚乎?”
“非也非也,公于六经之道未见通达,嘉瓜者,并蒂而一实,或一房而双实。今洛阳公署之瓜,一夜而发,其广五尺,车不能载,虽是异果,无并蒂、双实之瑞,不能以嘉瓜名之也。”
“岂不闻东海仙安期生,所食枣大如瓜,则瓜大如车,又何可疑焉?”
“这样说来,北部尉所出那株灵稻,也不是一本数秀的嘉禾。我闻昆仑悬圃,有瑞禾一本,每熟则天下粮丰,想来那株灵稻,便是昆仑瑞禾遗种了。”
“着啊!黄帝在位,而蚩尤不臣,故白泽出于东海之滨。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