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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渊拿出一本书说:“先生,你要的《周元公集》。”
王阳明正在喝药,差点把药给出来,质问道:“不是让你誊抄一部吗?”
“既有现成的,为何要抄书?”王渊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说得好有道理,王阳明竟然无法反驳,当下又好气又好笑:“易家藏书概不外借,你怎么把书借出来了?”
王渊想了想说:“可能是我有一颗立志向学的赤子之心,易家那位老先生被感动了,准许我可以同时借出三本书。”
“顽皮!”
王阳明抄起案上戒尺,轻轻敲打学生的脑袋:“说实话!”
王渊据实相告:“易老先生让我作一首诗,我便写了一首词出来。”
“是什么词?居然能让易家借书。”王阳明颇为惊讶。
王渊只好把那首《临江仙》写出来。
王阳明面对纸笺久久不语,沉默足有半刻钟,突然说:“你没有见过长江,就写‘滚滚长江东逝水’?”
王渊回答:“我没有见过长江,但我读过《三国演义》。”
王阳明摇道:“这首词,不符合少年心境,你还有什么瞒着我吗?”
此时到王渊沉默,好一阵才说:“三岁的时候,没有
教我识字。我阿爸捡来一本《华严经》,我当场便诵读出来,那些字仿佛刻在我脑子里。这首词也是一样,突然就涌现出来了。”
“宿慧?”王阳明表复杂,似乎竟然有些相信了。
三十一岁之前,王阳明是有神论者,甚至好几次想要出家修仙修佛。
三十一岁之后,王阳明渐渐不相信有神佛存在。直至龙场悟道,彻底转变为无神论者,认为自己的心,便是天地鬼神之主宰。
但是,理学和心学,都不否认有生而知之者!
甚至朱熹还把生而知之者描述为第一等,因为天理本就存在于
们心中,生而知之者的天理与天
都未被蒙蔽。普通
的天理、天
被蒙蔽了,就要用后天的努力去清除蒙蔽,让自己的天理、天
恢复本来面目。
王渊不再说话。
王阳明坐在那里好半天,终于开道:“你不要再作诗词了,容易引来一些麻烦事。”
麻烦事很快便来了。
只用了几天时间,那首《临江仙》就传遍贵州城。准确来讲,是传遍贵州城的文化圈子,这个圈子实在太小,根本瞒不住消息。
便是回乡考试的科举移民,都被《临江仙》给惊艳到,一个个跑来书院想见识神童。
王渊闭门苦读,谁都不见,每天都在历届科举范文。
“王二郎,这回恐怕推不掉,左布政使点名要见你。”小厮王祥跑来通传消息。
王渊继续研究范文,直接拒绝:“不见!”
又过了一。
刘耀祖冲进房间:“王二哥,左布政使亲自来书院了,身边还有席副宪陪同,此刻正在跟先生闲聊。这位布政使老爷为和蔼,刚才还拉着我说话,问起你小时候的事
。”
“那就见吧。”王渊知道躲不过去。
……
贵州左布政使名叫郭绅,是个六十多岁的老。
明代以左为尊。
如果从右官升到左官,虽然品级没有任何变化,却属于典型的升迁调动。
见鬼的升迁!
郭绅很想骂娘,他本来在福建当右布政使,多滋润啊,多风光啊,突然就被升迁为贵州左布政使。
在赴任途中,郭绅已经走到湖广边界,宣宁叛军截断驿道,他只能跑去四川绕一圈。好不容易来到贵州,还没坐热呢,乖西又
发三苗酋起义。而郭绅本
,也因为长达半年的旅途奔波,直接在病床上躺了两个月。
一切都拜刘瑾所赐,郭绅的升迁调动,无非是给刘瑾党羽让路——历史上,此君明年又要升迁,连贵州都没法待下去,被升任南京太仆寺卿养老。若非刘瑾突然垮台,他肯定要老死在这个职位上。
郭绅属于得过且过的太平官,对谁都嘻嘻哈哈。即便路上遇到平百姓,他都能嘘寒问暖扯半天,然后回家该
啥
啥。其为政嘛,就是行节俭、修学校、兴教化,没事儿写几首诗歌,被评价为:不设城府,宽厚简朴,有长者风。
一个字,混!
这种混子的官员,怎么可能冒死反对刘瑾?
就因为他是江西,属于南榜进士,好端端的福建肥缺被抢走,来到这鸟不拉屎的贵州。兔子急了也咬
,郭绅毅然加
抗阉大军,没事儿就上书朝廷告发贵州镇守太监。
为啥贵州布政使和按察使,都要跟镇守太监不过去呢?
实在是刘公公做得太绝,在正德二年的时候,迫内阁扩大镇守太监之职权。以前镇守太监只管地方军务,现在可以
手政务、司法和监察,相当于巡抚和都御史的集合体。
贵州布政使已经很可怜了,居然还要被镇守太监分权,他刘瑾的十八辈儿祖宗!
郭绅来到贵州不足一年,本想一如既往的修学校、兴教化,结果这事儿已经被席书完了。他只能抽空四处转悠,美名其曰体察民风,其实就是为写诗积攒素材。
而且,郭绅特别喜欢写赞美诗,赞美当地教育搞得好,赞美当地农政搞得好。再加上他的诗写得彩,一旦传播出去,甚至能够作为政绩考核的辅助资料——考满法与考察法并行,后者的可
作
很大。
廉察官员巡视地方,会收集地方官员的相关信息,官声属于重点调查对象。比如地方官了乡贤祠,便说明此
的官声很好,而豪绅往往控制着乡贤祠,这导致地方官必须
结豪绅。
诗歌也是其中一部分,如果官员的赞美诗,在当地士子中广为流传,廉查官员也会给调查对象打高分。
“你便是写出《临江仙》的神童?”
郭绅全然没有官架子,胖乎乎、笑嘻嘻的像一尊弥勒佛。他只是初次跟王渊见面,却像对待子侄一般亲切,拉着王渊的手赞叹道:“气宇轩昂,神采俊逸,果非凡俗之流!”
王渊微笑着将手抽回,拱手道:“见过郭藩台。”又对席书说,“见过席副宪!”
王阳明笑道:“坐吧。”
郭绅又开始瞎扯淡:“旁都说,贵州乃蛮夷之地。此为妄言!我来贵州不足一载,已游览诸多名胜,可称钟灵毓秀。”
“郭藩台见解独到。”席书只能赔笑附和。
“你们别还不相信,”郭绅指着王渊说,“有如此神童,不就证实贵州乃钟灵毓秀之地吗?”
王阳明说:“郭藩台不要夸奖太过,年轻容易骄傲虚浮。”
“非也,非也,”郭绅突然朝北拱手,“我大明开国上百年,才有几个神童现世?贵州现一神童,实为圣君临朝之祥瑞!”
我尼玛,就正德皇帝那些事儿,还能说是圣君临朝?
王阳明和席书瞬间无语,不知该怎么接话了。
郭绅直接站起来,握住王渊的双手,满脸笑容道:“小神童,我已见过你的蒙师沈慰堂。他说你三岁就能无师自通朗诵佛经,十岁只学了《三字经》,就作出‘世事明皆学问,
练达即文章’这方对联。可谓生而知之,天生宿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