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都被命运狠狠捉弄了。

有高旻的冷漠怨恨做对比，李瑾天对毫无怨言的齐修杰愧疚更。他强硬的将拉起来，摁坐在椅子上，慎重叮嘱，“朕并不怪你，你要好好活下去，”话落停顿片刻，补充道，“朕会好好照顾你。你想要什么，朕都可以补偿。”

周允晟死寂的眼眸泄出一丝光亮，迟疑开，“罪臣想要一个孩子也可以吗？”

李瑾天再次被他问住了。他知道高旻一重生回来就给齐修杰下了毒，因为他怀疑上辈子皇儿的死是齐修杰的手笔。李瑾天怀着补偿的心理假作不知，还暗中配合了一把。齐修杰的身体已经完全毁了，根本不会有孩子。

而上一世，在宣王的后宫，齐修杰为了避免生下宣王的孽种，也自毁了身体。

这简直是一笔算不清的烂帐。李瑾天疼欲裂，越发不敢面对齐修杰。

齐修杰似是察觉了他的犹豫，补充道，“罪臣的意思并非是想要一个亲生的孩子，罪臣的家族犯下那等滔天大罪，罪臣不敢再奢望皇上的宠。如今宫中失去母妃或君父的孩子很多，罪臣只想收养一个。罪臣已是孑然一身……”

他卑微的言辞像是一把钝刀，一刀一刀的切割李瑾天的心。他明白他的意思，他已是孑然一身，孤苦无依，若没有一个慰藉，怕是会像上一世那般再也不想活下去。李瑾天之前有多恨齐修杰，现在就有多愧疚，他扔下一句‘随你挑’就匆忙遁走，脸上烧红一片，仿佛被狠扇了几十个掌。

7.4

周允晟等他一走就恢复了面无表，抬手随意抹去额角的血迹，冷声而笑。他的贴身宫已经被催眠，对他忠心不二，此时全都低着，当做什么也没看见。

李瑾天狼狈逃回养心殿，对着一桌奏折发呆。最顶上的奏折是钦天监监正所呈，上列了几个封号，具是为初晋国公的高朗心挑选的。

其中‘虞国公’三字被用御笔朱批刻意圈出来，显然是高旻的意思。虞国公，在有关于第二世的梦境里，高朗不就是被封为虞国公吗？这是否代表那些梦境都是真的？

李瑾天捏奏折的手都在发抖，然后将之狠狠扔了出去。但是现在反悔已经晚了，高朗即将晋升国公的事满朝文武都知道，且他为了讨好高旻，还早早赐下一座国公规制的府邸，让高家迁了进去。

眼下的李瑾天就像吞了几百只苍蝇，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心里别提多难受。他接连灌了好几壶凉茶，这才把翻腾的绪压下，就听殿外有通禀，说是高贵君的贴身侍婢请求觐见。

“进来吧。”李瑾天越发觉得焦躁，却依然没将撵走。他对高旻实在狠不下心。

“婢见过皇上，主子让婢过来传话，说是齐贵君擅自去了御书房，想要带一位皇子回去，问您该如何处置？”侍婢脸上隐隐带着不忿。很显然，她觉得齐修杰没有资格抚育皇子。

“什么处置不处置，让齐贵君收养皇子是朕的意思，你们谁敢反对？”治不了高旻，还治不了一个小小的侍婢？李瑾天说话的语气很是森冷。

那侍婢大出意外，见皇上眼中已沁出煞气，连忙告罪离去。

御书房门，周允晟正与高旻两相对持。

即便在天牢内经受了种种酷刑，这的脊梁骨依然挺得那么直，看时的眼神永远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意味。可是他又有什么好高傲的呢？齐家早就没了，只剩下他拖着残败的身躯苟活。

思及此处，高旻轻蔑一笑，但不等这笑容完全绽放，附在他耳边低语的宫却令他苍白了面色。

周允晟扯唇，拱手，漫不经心的道，“先行一步。”随即施施然跨御书房。

“我不知道你施了什么妖法让皇上放过你，但是我绝不会让你好过的！”高旻冷冷开，似乎觉得自己放狠话的举动与那些争宠的毫无差别，脸色越发难看。

周允晟嗤笑一声，渐去渐远。他当然不会在先生授课的时候擅闯御书房，此时正值午休，皇子们都在偏殿用膳，并不需要避忌。

说是随便抱养一个，其实他已经有了目标，正是未来新帝李旭炎最得力也最忠心的臂助六皇子。

六皇子名为李旭东，母妃是边陲小国送来的舞，地位十分卑贱，刚诞下他就去世了。李瑾天重生回来，眼里只看得见高旻和高旻诞下的五皇子，对别的孩子根本没有感，更不会关心他们的死活。

六皇子出身卑贱，无照拂，在宫中过得究竟是什么子可想而知。现在的他还是个任欺凌的小可怜，未来的他会因为受不了虐待连杀身边三个宫，从而引起高旻的注意和同，然后收养在身边悉心教导。

李旭东狠辣，却也知恩图报，从此以后对高旻父子忠心不二。他十四岁的时候就跟随高旻各处征战，立下赫赫军功，可见是个极有才能的。

既然要养，自然要在一群小崽子里挑最强的那个，虽然对方已经十三岁，有了独立的思维能力，但高旻都能把他养熟，周允晟不相信自己会不行。更何况就算养不熟也没什么，他有的是办法灭了对方。

思忖间，偏殿已经到了，敞开的窗飘出阵阵饭香。李旭炎被一众皇子伴读围在中间奉承讨好，颇有种众星拱月的感觉，另有一名身体瘦弱的皇子，抱着饭盒躲在角落大大吞食，仿佛饿的狠了。

“皇弟慢些吃，小心噎着。这份红烧排骨给你。”李旭炎此心智早熟，且善于流，谁都不会得罪也谁都不会冷落，朝内朝外对他都是一片赞誉。

那瘦弱皇子，也就是李旭东，连忙捂住食盒，露出尴尬的表，然后低垂着一再向李旭炎道谢，说自己已经吃饱了。

在无看见的角落，他扯了扯唇，露出一个极具讽刺意味的笑容。但凡李旭炎真的有心，又怎会看不出他的窘迫？凭他独一无二的地位，无需每天给他添菜，只需向那些侍从代一两句，就能极大改善他的处境，但李旭炎偏不，而是选择了冷眼旁观。

这份虚假意令李旭东作呕。

站在窗外暗自观察的周允晟忍不住笑了。他以为高旻父子已经笼络住了李旭东，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也是，现在的李旭东毫无利用价值，怎么能引起高旻的注意？不得不承认，高旻看还是有点眼光，李旭东是只狼崽子，会咬，但若是养熟了也会忠心护主。

他走了进去，众位皇子伴读纷纷向他行礼，除了李旭炎。他也不在意，径直走到李旭东身边，强硬的拂开他盖得死紧的食盒。

“陈年糙米，清水煮白菜，你午膳就是用得这个？”饭盒已经被吃的净净，但周允晟略微一闻就能知道里面究竟盛过什么。

李旭东仰呆呆看着他，不知该怎么回话。他完全搞不明白这位齐贵君为何会关注自己。

“你的侍从呢？叫他进来。”见六皇子久不答话，周允晟扯了扯他耳朵。

李旭东这才回神，耳根慢慢涨红，嗫嚅道，“侍从在外面的竹林里用饭，等会儿会过来收拾。”

周允晟摆手，贴身宫立即走出偏殿，找到六皇子的侍从，还把他未吃完的食盒也一并带来。

周允晟乜了一眼，冷笑道，“大白米饭，清炖、四季海鲜汤，你吃得倒是丰盛。本君问你，究竟你是皇子还是他是皇子？”

侍从吓得双腿打颤，连忙跪下磕求饶，周允晟却不理会，牵起李旭东径直离开。在外眼里，他现在还是戴罪之身，处置一个才免不了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