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多少次，可是又有哪次成了？不过白死了许多，但凡还能有一饭吃，我总得为弟兄们身家命着想。现在还不是时候啊。”

计辞心中不服，问他：“大哥，你总是犹犹豫豫，这不是时候，那不是时候，可到底什么才是时候啊？”

王小波怔住了，张欲说什么，但却说不出来，好一会儿，才伸手指指前殿，又指指后殿：“你问问那娃，你问问前面那最不能走、最不能扛活的——你问问他们，这世道还有办法么，还能活么？”

计辞一顿足，转身走了。

次清晨，众收拾起来准备要上路。刘娥正在收拾，却见计辞走进来，来到她跟前，柔声问她：“细妹子，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要不要跟着我们跑茶？”

刘娥诧异地看着他，想了半天，还是摇摇。

计辞一怔：“为什么？我们待你不好吗？”

刘娥回过身，坚定地摇了摇：“不。你们待我很好，可是我在你们当中，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是个累赘。”她顿了一顿，见计辞还想说话，又说：“我想去汴京。婆婆说，汴京城是皇帝脚下，皇帝不能看饿死，汴京城一定是有活路的。”

计辞看着她那双天真单纯的眼睛，不由苍凉地笑了：“呵呵呵，细妹子你太天真了，我同你说，皇帝的眼睛是瞎的。”他指指那已经糊掉的塑像，冷笑道：“他跟这泥塑木雕一样，看不到好受苦，看不到穷饿死。你能不能活着到汴京，还是个问题，就算到了，你以为你就能活吗？”

刘娥愣愣地看着他，她只能凭自己从前生活中婆婆告诉她的，以及自己的直觉，来回答问题：“小计哥，那现在天下算是太平，还是不太平？”

计辞怔了一怔，她这一句话，当真是直指核心，张了张，终究不能违心地说，只得叹道：“现在的天下……呵呵，跟从前比，还算是太平吧。”

刘娥想起了当年婆婆说过的话，她说，天下太平就能活，天下不太平打起仗来就会死：“既然天下是太平的，我就不相信，我凭着一双手，凭着努力活，会没有办法活下去。”

计辞看着这小姑娘单纯的眼神，一时竟无话可说，他心里隐隐明白了王小波让他来问话的意思，却只得伸手摸摸刘娥的，叹道：“细妹子，好，好，你很好。”说完，转身就要走。

站在一边听着的龚美不由有些委屈，问他：“小计哥，你吗不问我？”他比刘娥大，也比刘娥有力气，为什么小计哥只问刘娥，不问问他，难道说在小计哥眼中，他还不如刘娥能作主吗？

计辞呵呵一笑，转而问他：“小兄弟，你呢？也要去汴京吗？”

龚美看看计辞，他其实是有些心动的，王小波的茶帮有一批强有力的，能够互相帮助，在这世，更容易活下去。可是他扭看看刘娥，心中也明白，刘娥若在这个茶帮里，就是个多余的。谁都知道，越是生存艰难，越不敢成为多余的，因为谁也没义务去帮助多余的活着。

想了想，他还是走过去，握着刘娥的手，坚定地说：“小娥去哪，我就去哪。我答应婆婆，会好好照顾她的。”

计辞看着两，长叹一声，摇摇，走了出去。

王小波仍然倚在长廊，看着计辞走过来：“你问过了？”

计辞低：“问过了。”

王小波问他：“你懂了吗？”

计辞点：“懂了。连这样的细妹子都相信这世道还能活，那就不是时候。”

王小波拍拍计辞的肩：“宁做太平犬，不做世。哪怕活得再艰难，还是要活，只有得活不下去了，才会反。”他抬看天，有些怆然：“就算是我，也宁可做个百姓，除非……”他摇了摇，没有再说下去。

雨停了，一个个小土堆微微隆起，一个个木条在小木堆上，逃难的在小土堆前面哭着，拜过，一一上路。

眼见王小波等挑着茶走远，只余下了刘娥等十几个难民，便是连刘娥心中也害怕起来。与众在一起十余天，一直被照顾着，如今那些强壮的、有能力的离开了，剩下的诸互相看看，心中皆是一片无助和惶恐。

然而如今他们也只能靠自己的双足，把接下来的路走下去。

龚美走过来，牵起刘娥的手：“小娥，走吧。我们去汴京。一切都会好的。”

刘娥抬茫然地看着龚美：“嗯。阿哥，你和我说说汴京吧，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龚美从前跟着师傅当银匠，他有一个师叔据说就在汴京城找到了活路，并来了一封信，龚美所有的知识，都在这封被师父述加工过的信，他说：“汴京是天子脚下，据说处处黄金，都能过上好子，皇帝吃饭都用金饭碗……”

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是茫然的。

蜀中是活不下去了，听说汴京城是遍地黄金的地方，有几十万在那里讨生活。既然汴京城能养活几十万，那么，只要肯付出一身力气，他和身边的小孤，总能活得下来吧！想到这里，龚美抬望去，在山的那边、天的尽，金灿灿的开封城，似乎已经不远了。

刘娥跟着龚美走着，于她来说，前途命运如何，她不知道，她就像茫茫大海中的一叶小船，飘到哪儿，自己也不知道。但是她不知道这一走出去，她的命运、龚美的命运，甚至天下的命运，都已经改变了。

刘娥扭看向来时之路，看向王小波等消失的身影，心中默默地记下这些帮助过他们的名字——王小波、李顺、计辞、张余……她不知道，这几个名字，会在将来的某一天里，震撼整个大宋王朝。甚至，千秋万代之后，仍被许多背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