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他登甚以来,皇储之位频频不稳,秦王廷美流放、德昭自尽、德芳病子、元佐发疯,好不容易定了元僖,未到五年,却又这般莫明其妙地遭遇横死。
“难道,是老天爷在跟我作对吗?”这一个念,像毒蛇一样,一旦出现,就死死地缠绕心
,不能逃开。
次皇帝下朝回宫,就见皇后李氏来报,说:“开宝皇后病得很厉害,已经托
来回臣妾,说是想见官家一面,有要紧的事要跟官家说。”
皇帝心中微微一怔,开宝皇后宋氏,是他最不愿意见的。
宋氏是太祖赵匡胤晚年所立的皇后,于礼,是他的皇嫂。当年花蕊夫得宠于太祖皇帝,甚至到了要立她为后的程度。于朝堂上一提出,众臣大哗,一个亡国之妃,要做开国之后,简直是令天下匪夷所思的事
。那花蕊夫
却也机警,一见群
激愤,知事已不成。反而会因为群臣忧心她媚惑帝心,而要将她置于死地。且群臣还会因为此事,请皇帝再立皇后,一旦新后册立,便会将自己视着眼中钉、
中刺。既然如此,倒不如化被动为主动,便自己抢先上书皇帝,请立新后,这样一来,既转移了群臣视线,又博得贤惠之名。这边却利用自己主持后宫之便,亲自挑选了左卫上将军宋偓之
,请太祖立为皇后。
宋氏这一年才十七岁,单纯柔顺,自册立为皇后,也知自己为后,出自花蕊夫
之意,又禁不得花蕊夫
百般示好,
宫不到一个月,便与花蕊夫
同姐妹,还称花蕊夫
为姐姐。那一
他
死花蕊夫
后,虽然在太祖面前以言语将
况推托过去,可是宋后受花蕊蛊惑已
,竟整
在皇帝耳边吹着枕
风道:“花蕊姐姐死得蹊跷,晋王实是可疑!”
太祖初时不信,无奈枕风吹得多了,也渐渐有些不安,再加上宰相赵普一力主张削弱藩王之权,以免危害王权,也慢慢地对他的权力进行制挚。回想那一段时间,真是如临
渊,如履薄冰,心中惶惶不安,夜梦中也常常惊醒。纵至被
得铤而走险,烛影斧声中登上大宝之位。
那一太祖驾崩,他抢在德昭之前登基,宋后竟当着文武群臣的面率着德昭德芳跪在他的面前大哭:“我母子的
命,全在官家一言之间了。”
令得他大为狼狈,只得指天盟誓,保全德昭、德芳兄弟。因此上他心中怀恨,登基之后,借德昭德芳已经成年,须得分府而居,便将宋后尊了个名号,独自迁到昔年杜太后所居的上阳宫,幽居起来,绝了外面的信息。
此后宋后默默无闻,过了十几年,此时若非李皇后提起,他几乎已经忘记此的存在。
宫院,皇帝走在上阳宫的长廊上,竟有一
莫名的寒意。回想起当年母亲杜太后居此时,那时候自己还年轻,常常进宫向母后请安,回想起母后的慈容,只觉得这上阳宫中充满了一片温馨。
看着眼前的景色,他心里隐隐不快,没想到如今的太上皇后宋氏居此,竟会将此地住得这般森。
宫娥掀起帘子,皇帝远远地站着,宋后虽然仍倚在榻上,却已经梳冼整齐,早已经恭候多时了。
可是纵有这太上皇后的皇冠珠翠,无上尊贵,反将宋后显得极为憔悴和苍老,她的两鬓已经斑白,整张脸陷了进去,形容枯蒿,脸上唯一的亮色,是她的一双眼睛中闪动的火光。倒象是黑夜里的两团鬼火。
见了她这副样子,皇帝心中也暗生怜悯,宋后十七岁宫为后,到现在也不过是三十多岁未到四十吧,可是她的样子,却象是一只脚已经进了棺材。她若非
宫为后,嫁与平常
家,也不至于毁了这一生吧。想到这里,开
也缓和了些:“太上皇后有什么事要对朕说的吗?”
宋后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幽幽一叹:“听说许王死了,官家节哀顺变呵!”
皇帝心中一怒意升上,强行按抑了下去,冷冷地道:“多谢太上皇后关心。”
宋后枯蒿的嘴角抽动一下,算是勉强一笑:“我是快要死的啦,不懂得忌讳。元佑是个好孩子,元佐也是个好孩子,他们都是好孩子!”
皇帝冷冷地看着她,并不答话。
宋后自嘲道:“你看我老糊涂了,不知道扯到哪里去了,官家莫怪!”
皇帝淡淡地道:“太上皇后比朕还小上十几岁呢,朕才真是老了。”
宋后沉吟了片刻,道:“我快死啦,有一件事,我若不问问清楚,我怕到了地下,也是难以安心的。”
皇帝冷冷地道:“太上皇后想问什么?”
宋后挺起了身子,两手按在床榻上,眼睛直视皇帝,像是要出火光来,她
森森地道:“我想问一问官家,花蕊姐姐是怎么死的?”
“花蕊是怎么死的?”宋后的话,似一根针似的,刺了皇帝的心中,他退后一步,冷笑一声:“事隔这么多年,你还不死心吗?”
宋后缓缓地叹了一气:“是啊,
都要死了,你还怕我问吗?其实不必问,我也该明白的。花蕊姐姐——”她
陷的眼睛迸出恨意来:“她是知道了你的野心,想要告发你,被你灭了
的。”
皇帝闭上了眼睛,他的手在颤抖。他这一生一世,也不会忘记那桃花树下的景,那美丽而狠心的
儿,倚在自己的怀中,轻笑着说出的那最后一句话:“我知道,你一定会
这一箭的!”
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看着宋后已经无法抑制他的怒意,他不知道她为什么,在多年后又将这一话题恶意挑起,如果只是泄忿,那她真的达到目地了。
宋后的眼角流下两行浊泪,喃喃地道:“花蕊姐姐,你死得好冤哪!先皇,我对不起你哪!”
皇帝冷笑一声,尖锐地道:“花蕊姐姐?哼,花蕊真真好本事,就是她害得你一生如此之惨,你居然还为她鸣冤。若不是她怀了私心拿你当挡箭牌,你今年才不到四十,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了?”
宋后平静地看着皇帝:“你错了。”
皇帝冷笑一声:“我错了?”
却见宋后淡淡地道:“先皇是个大英雄,是大宋的开国之君,能够侍奉于他,是我的福气。嫁于普通家,平平淡淡地一生过去,与
木同朽,有何意趣?古往今来,却有几个
子,能做开国皇后的?我既然享了常
不能得的荣耀,自然也要受常
不能受的痛苦。所以不管是什么原因,我也感激花蕊姐姐。她原不是一个普通
子呀,官家,你也忘不了她,是吗?”
皇帝这一惊非同小可:“你说什么?”
宋后的眼中露出讥讽的神:“南唐的小花蕊夫
、德妃王氏、美
纪氏,我自做了太上皇后以来,才慢慢地想明白了许多事
。就因为你迷恋她,所以让她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因此你再
她,也要杀她灭
。你的狼子野心,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吧!”她的声音尖利颤抖:“我知道斗不过你,只指望你念在先皇的份上,念在骨
同胞的份上,能够保全德昭和德芳哪!我本可在你登基的那一
,拿出先皇的遗诏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当着天下百姓、千秋万代,骂你这个不仁不义、擅权谋位的逆贼。可是先皇当年病榻前殷殷嘱咐,他早料到你的狼子野心,可是,他不忍杀你。他劝我若是他大行以后,若是真有不可预料之事,当以天下大计为重,大宋刚刚立国哪,不能再四分五裂!所以我忍了,我求你,我率着德昭德芳,当着天下的面,向你称臣哪!”她尖锐地声音回响在空
的宫庭上空:“你若有半点
心,你也该知道惭愧啊!”
皇帝倒退两步,怒道:“你、你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