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缓了下来，刘娥这才放下手来，只与杨媛一道进去。

太医与宫娥们原是围着床榻的，见刘娥等进来才散看，刘娥看去，只见床上一团焦黑，已经不见形，触目惊心。

刘娥万想不到况已经如此严重，太医们甚至不敢去为她清洗用药，只因她已经全身烧伤，稍一触碰，就会痛不欲生。太医见状都不敢动手，只令煎了麻沸散，让她稍减痛楚。

其他太医还不敢言，张太医是刘娥心腹，就直接道：“二位娘子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吧。也好……教陈娘子早些、早些上路……”

刘娥强忍泪珠，上前道：“妹妹，你、你怎么样了？”

陈大车声音碎嘶哑：“很痛，很痛。我是不是要死了？”

刘娥哽咽道：“别说傻话，你只是受伤了，太医会治好你的。”

陈大车忽然笑了：“你别骗我了，我自己的况，我自己知道。”她说得很是吃力，断断续续地：“原是我以前想得太天真，这世间，哪里又是能任逃避的了的。有的地方，就有是非。我把自己想得太高，又把他想得太好……”

刘娥跪在她的床边，泣不成声：“妹妹，皆是我害了你，你放心，我不会放过害你的。”

陈大车只觉得意识渐渐被痛楚盖过，她从痛楚中醒来时，原充满了愤怒与不甘，但这痛楚渐渐地变得麻木，她便自知大限将至，反而释怀了，只道：“罢了，我以前还想过呢，我将来若是老了，看不清书本，听不见乐声，吃不了东西，然后才死，那才难过呢。没想到是这样的死法，也好。我一生书，如今为了书，与书和书阁同葬，未必不是一件雅事。”

此时赵恒也正匆匆赶来，见了陈大车惨状，竟是掩目不敢多看。

刘娥心痛如绞，只道：“妹妹别说这样的话，你会好的。”

陈大车此刻意识清楚，她也明白这是回光返照，只强撑着道：“告诉我爹娘，就说我是得了急症走的，别教他们伤心。”

刘娥哽咽：“是。你放心。”

陈大车又代几句，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刘娥再也忍不住，掩面而出，在廊下痛哭。

见赵恒出来，刘娥便向赵恒请求：“请官家封陈妹妹为贵妃。”赵恒不明其意，刘娥就道：“大车如今受伤，生命垂危。我知道她是替我挡了灾，我无以为报，只能为她尽些心力。封她为贵妃，有此名份，也能令宫中太医更尽心，也能诏令天下名医为她治病。”

赵恒心骇然，忙道：“你很不必如此，休说什么挡灾的话。你是你，她是她。你也不可能会遇上这种事。大车宫，是朕没有照顾好她，让她受此灾难。封妃的事，求医的事，朕都可以答应你，只是你不能再说这样的话，听到没有。你与她的关系，与曹氏、杜氏一样，都只是宫中姐妹而已。”

只是一道贵妃的旨意，不过是徒令亲属欢喜，于陈大车而言，并没有什么作用。太医院最好的医生，也无法对一个重度烧伤的，作出什么补救措施。无非是用越来越浓的麻沸散，让她稍减痛楚而已。

到了半夜，陈大车走了。

皇帝下旨，以贵妃礼下葬，并抚恤父母亲属。

当天黄昏，皇后的母涂嬷嬷走在廊下，便教掩住鼻，晕了过去。待得她醒来时，却是在一间漆黑的暗室中。她惊骇莫名，爬起来摸着四壁，却是在一间狭窄的小室内，三面皆墙，唯一面是栅栏。她也是宫中老，立刻意识到这可能是一间地牢。当下就叫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是谁？你们好大胆子，胆敢抓圣身边的。”

她叫了几声，却见栅栏的一方，亮起一点烛火，烛火后似有一团黑影，却瞧不出模样来，就听得一个声音道：“既抓你，自然是知道你是谁。你不必枉费心力，只管回答我的问题，若答不出，你这一世，就呆在这里，休想出来。”

涂嬷嬷更加惊骇：“你、你们好大胆子，竟不怕圣降罪不成？”

那地一笑：“圣降罪，你的意思，是圣支使你用黄磷谋害陈贵妃的？”

涂嬷嬷心胆俱裂，失声叫道：“你胡说什么？根本没有的事，什么陈贵妃，我什么也不知道。你休想诬陷圣。”

那忽然道：“前些年皇后逐你出宫后，你就住瓮市子，离你家两百步，住着个王道婆，你在宫外与她好。陈贵妃出事前一天，你忽然要出宫回家探亲。可你并没有回家，而是去了那王道婆家里，她曾经告诉过你黄磷能无火自燃，那一你从她那里拿走了黄磷。之后你再没有在别的地方停留，就回宫了。”

涂嬷嬷听了这话，仿佛顶一个霹雳响过，只觉得神魂已经离体，只本能地辨道：“不管你说什么，我不承认，便是打死我，我也是什么都不会承认的。”

就听得那道：“你按她所教，把放了黄磷的纸包划，放在陈贵妃素抄经的垫子上。等时间一到，黄磷自燃。西阁内全是纸张和木，起火极快，你又悄悄在门后弄了手脚，把陈贵妃锁在门里……”

涂嬷嬷厉声尖叫道：“西阁早就烧了，一切都无证据，你胡说八道，这是你编出来的，什么王道婆，这样分明是你她说的！”

那也不理她，只地道：“那你猜猜，她还跟我说了些什么？她说，有大富家妾室争宠，失宠的小妾养了狸猫，拿着鱼训练它扑抓穿着怀孕小妾衣服的。宫桃枝、桂枝招认，奉你之命，偷杨媛旧衣训养狸猫，致使五皇子早产体弱，你不会说也不知道吧？”

涂嬷嬷坐在地上，只如见鬼一般，骇然往后缩，直缩到墙角，方崩溃地叫道：“你、你到底是谁，做这些事有什么目的？”

那又道：“桃枝、桂枝且招认，在二皇子因为月犯庶子星生病的前一天，她们奉你之命，将杨媛的安胎药换成了堕胎药送到御苑去……”

涂嬷嬷更加崩溃，如疯似颠大叫起来：“你别说了，没有的事，我不认，我绝对不认。你们这是屈打成招……”

那长叹一声：“要想不知，除非已莫为。涂嬷嬷，你们这些后宅无知的手段，实在是太粗糙了。我再问你一件事，先帝驾崩的前一天，还在东宫的三殿下是怎么死的？是你勾结母方氏，把他骗到后园池子里，将他推下去的吧！”

涂嬷嬷惊恐地看着声音的方向：“你这个魔鬼，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不可能有知道的……”

忽然就听得一厉声道：“陈贵妃又做了什么招惹到你们，让你非要杀了她不可？”

涂嬷嬷神已经崩溃，不择言地：“她该死，若不是她多事，后的事都不会发生了。二郎就不会生病，圣就不会生不如死，是她在祈福时对圣出诅咒之言，否则二郎就不会有事。她该死，她该死……”

后那怒道：“该死的是你！让她画押认罪。”

涂嬷嬷听着这声音甚是熟悉，顿时明白，当下神志略一清楚，立刻作出决断来，咬牙嘶嘶地笑道：“我不会画押的，你们要害圣，我宁死也不会让你害到圣的……”

只听得“砰”地一声重响，刘承规站了起来，喝道：“快去看看——”

这是皇城司在宫中秘密审讯之处，皇城司侦知京城内外之事，这种训练狸猫害的行为，在京在也有过案例。因此早在杨媛无端受到猫扑袭击时，他就派追查。刘娥能查到的事，他只有知道更多。这种宫外手段，必不是长在宫中之能知的。因此他就查那在宫外有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