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消了,笑道:“不敢当,陈娘子勿这般称呼了,老担当不起。”
陈大车道:“学有先后,达者为师。先生在学问上教会我很多,我称一声先生并不为过。”
刘承规苦笑一声:“贵言重了,我……终究只是一个宫中的
才而已。”
陈大车敏感地问:“先生何以忽然灰心丧气?”
刘承规却摇摇,不肯多说。
陈大车见他不说,也没有追问,只点点走过去。
刘承规忽然道:“官家叫我助王学士修书,我、原是不敢领受。”
陈大车诧异:“先生说的哪里话,可是听了什么闲言闲语?但以先生今的地位,恐怕普通
说什么,也不会影响到您。”刘承规掌皇城司、内藏库,虽为内宦,权柄却大,何以有此退缩之举。
刘承规却叹道:“修史历来是至清至贵之事,非出身名门,举世同钦的博学大儒不能为,我毕竟是个宦者,敢肖想制订衡器,修史立书之伟业,乃是失了本分。恐清议非常,连累官家与王学士。”
陈大车却皱眉道:“我以为先生应该是个不俗的,何以用世俗的眼光看事
。先生不过是生逢
世,年幼不能自主的时候,为了谋生而受此惨事,又何曾是你的过错。如今你能够努力奋进,修文习武,建功历来不下于士大夫,其之难,更甚于士大夫。你执掌皇城司、内藏库时井井有条,更有曾经平定民
、治理黄河、修订秤法等功劳……”
刘承规听到她历数自己的功劳,心中又愧又激动,道:“陈娘子,老不过低贱之
,哪里敢当。”
陈大车素来思维有异于常,她自己这辈子就从来不顾
言而活,哪里又见得他这样,只道:“所谓布衣傲王侯,学问从来就是超越身份的。否则的话,
还要努力做什么?
努力了,做到了超于身份的成就,就能得
之敬。若再有
拿身份说事,不是你低贱,是他自己低贱。”
刘承规一惊,忙道:“娘子慎言,仔细传他
耳中,倒连累娘子。”
陈大车顿了顿足,道:“我言尽于此,你自己思量吧。”说着转身离开。
她本与杨媛约好了后苑赏花,两相见,杨媛见她神
有异,问了她,她就把方才的事说了,又道:“唐末至本朝开国,这其中百多年争
不休,那些大
先生们,做好自己的本分了吗?他既然有这样的才能,有这样的贡献,却因为他的苦痛而贬低轻视他,那就有失公道。”
杨媛不由叹道:“大车姐姐当真是个纯粹的,这般从心而活,这样的话,也就你才会说。”
陈大车却道:“生一遭,匆匆数十年光
,转眼而逝。纵这世上有许多不如意,可我只想从心而活。”
正说着,见一个小内侍走上来,道:“娘子,该喝药了。”
杨媛皱眉:“讨嫌得很,闷在宫里天天喝药,好不容易能够出来走动走动,又催过来。”
陈大车劝她:“为了孩子,药还是得继续喝的。”又说起这几天时气不好,太后都病了,她娘家妹子郭夫进宫来探望,如今正住在宫里。
说着就拉着杨媛的手,走进亭子里。
这时候就有一个小内侍提着食盒上来,放到石桌上,打开盖子,从里面拿出药壶,倒了一碗药出来。那药壶外还用布包着,保着温,此时倒出来还是冒着热气。
陈大车见杨媛不喝药,接过了药笑着哄道:“这药终究是要喝的,闭上眼睛一气灌下去就成了。再漱个
,吃点蜜饯就成。”
她端着药递给杨媛时,忽然觉得气味有些不对,见杨媛端着药已经递到嘴边,电光火石间不及多想,忽然抓住了药碗,道:“且慢。”
杨媛吓了一跳,只呛进一小,哪里敢再喝,由着陈大车夺过药碗端到她面前,低
闻了闻,问杨媛:“太医今天改药方了吗?”
杨媛一怔,看向那小内侍阎文应,道:“文应,太医可改过方子。”
阎文应也吓了一跳,忙摇:“不曾听说过。”
陈大车就放下药碗,道:“叫太医,去查查这药里有什么。”
众都吓了一跳,拿药碗的拿药碗,扶杨媛的扶杨媛,一直将她扶回玉宸殿,又请了太医来诊脉。
幸而杨媛只是不小心喝了一进来就呛出去了,太医诊了脉,只道有些受惊,倒是无碍的。只是却在这药中,验出了碎骨子和鳖甲,都是滑胎之药啊。
刘娥匆匆赶来,听了这事,只叫万幸,对陈大车道:“幸而妹妹机警,只是妹妹怎么知道这药里有古怪?”
陈大车却是无书不读,兼又喜欢研究食谱,药膳,尤其鼻子天生灵敏,许多药方过目不忘,许多药物的气味对她来说极为明显。她也只道:“我只是闻到这药的气味不对,似乎与昨的不一样,所以当时也是疑惑。结果拿过来一看,发现颜色也比昨
的浅些。嗯……对了,昨
药中有砂仁的气味。”
旁边的张太药就道:“陈娘子果然是极通的,砂仁有安胎之用,这几杨娘子用的药中,就有砂仁。今
这药中,却有鳖甲。”
陈大车恍然:“怪不得这气味有些腥气……”鳖甲乃活杀鳖而取甲制成,自然隐隐有些腥气,也亏得是陈大车嗅觉得灵敏,这才有些感觉。
杨媛惊魂初定,听着她们讨论,诧异地问:“我看着都是黑乎乎的颜色,气味都是怪异难闻的,你怎么分出来的?”
陈大车很自然地道:“懂药的自然分得出来。”
刘娥却也有些不懂,道:“我往听
说书,说给
下胎,用的是什么红花麝香,没想到妹妹博学,居然还能辨得出鳖甲来。”
陈大车掩笑:“那不过都是不懂医的
,编出来的市井流言罢了。这蕃红花就是大染料,若用了,连锅碗汤勺都是红色的,哪会看不出来。那麝香更是气味冲天,量少了没用,量多一些,隔着道墙都能闻到。况红花来自西域、麝香须得有鹿苑,源
便是难得,使用上更是百种弊端。”就又指了杨媛那药中,不但有鳖甲,更有碎骨子,即为是淡竹叶的根,药典上列为堕胎催生第一,故名“碎骨子”。淡竹叶是随处可见的东西,河边墙下都有,民间常用来治咳嗽,此物来源方便,色味俱淡,效用最厉害。
那张太医就赞道:“陈娘子果然是博闻强记,无所不通。”
刘娥就问张太医:“你可能查到御药房有谁取用这些药吗?”
张太医忙拱手:“正如陈娘子所说,这几种药是民间易得之物,便是不用御药房取药,从外私自带进来也是方便的,只怕无从查起。”
杨媛就道:“宫中内外不许私自通,宫门盘查甚严,有谁能够带药进宫不被查到的?”说到这里,心中就有所疑,与刘娥相视一眼。
刘娥就问:“今送药的
,可问出什么来了?”
杨媛的侍倩儿就道,那小内侍原是每
送药的,今
送药过来时,路上正遇着两个小宫
嬉闹从一个宫殿里忽然跑出来,差点撞着他。他只一闪,结果那
摔倒在他面前,那后来的小宫
唤他去扶,他便放下手中的食盒去扶,想是就是那时被
换了食盒。如今已经叫
押着他去那处宫殿找那两个宫
了。
刘娥与杨媛对望,均是摇了摇,
知此时再去,哪里找得着
来。只是此事,却不能这样作罢。
刘娥就道:“今官家下朝,我必会向他禀明此事。”
陈大车却道:“便是查出此事,又能如何,难道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