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伤心处不禁泪下，指着戴贵、曹美、沈才等道：“倘若官家肯把在嘉庆殿的时间放一半在咱们任何一宫里，哪怕是十个八个皇子，早就有了，哪里用得着这么偷偷摸摸的！”

吓得曹美等忙上前哄道：“杜才你真是喝多了，又扯德妃姐姐又扯上杨姐姐的，如今又扯上我们来！”

杜才冷笑一声，一个个地指过来：“难道说你心里就不叫屈、不生恨！戴贵，打先皇后去了之后，官家连你是圆是扁都忘记了吧？曹姐姐，咱们和德妃姐姐三个一起进的宫，我心里的屈，你难道就不是同我一样吗？沈才，你是何等的门第，又先皇后的遗荐，满朝大臣的作保，进宫时谁不以为你是未来皇后的，如今呢，家玩个偷天换就把你搁冷宫里了。我们这辈子活够了，你才十几岁，你将来的子还长着呢！杨媛，在座的资历数你最久，如今呢，你就靠着奉承别……”

“啪！”地一声，赵恒听不下去了，将手中的酒杯重重地掷在地下，发出一声脆响。声音虽然不大，却吓得众立刻静下来，刘娥忙跪了下去，其他妃嫔见状，也忙跟着跪了一地！独有杜才昂着脖子仍立在那里。

赵恒脸色铁青，道：“杜才行为悖，着立刻回宫，闭门思过，听候处置！”

周怀政忙上前来拉走了杜才，杜才厉声道：“狗才，你也敢来动我？”吓得周怀政不敢动手，这边又愤愤地指着曹戴沈等三道：“你、你们，个个都是胆小鬼，早先咱们不是说得好好的，今却都作了缩乌！”一跺脚，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赵恒眼神凌厉地扫过三：“你们莫不是都就有预谋了！”

吓得曹戴沈三忙道：“我们并不知！”

刘娥跪前一步，道：“官家，臣妾想她们一定不知，官家且消消气吧！”

赵恒叹了一气，挥手道：“算了，今就这么散了吧！”

刘娥一急，站了起来，走到赵恒身边，附耳低声劝说，但见赵恒脸色先是不悦，刘娥又劝说了一会儿，才见他脸色缓过来了，勉强道：“好，就依你所言，”这边对众嫔妃道：“今是皇儿满月，不必为一个不懂事的坏了兴致，你们都起来吧，酒宴继续！”

众皆松了一气，内侍们忙轻手轻脚地上来撤去所有的菜肴，撤去杜才的席位，重新布置了酒宴再送上来。

酒宴中虽然开始气氛仍然僵强，却是刘娥与杨媛、戴贵等忙说说笑笑，打岔过去。过得一会儿，赵恒的脸色也渐渐松下来，刘娥忙叫娘重新抱出孩子，才又把赵恒哄得笑了一下，这才雨过天青。

酒宴散去，诸妃嫔皆得了厚厚的赏赐，心知肚明，却是一句话也不敢谈，各自散去。

次赵恒的旨意下来：“朕于祥符元年下旨，自即起除命服外，不得服饰销金及以金银为箔之制。后宫杜氏，违禁擅用金银之服，大不敬，着即起出家真宫为道。”

杜才家世显赫，她是昭宪皇太后的侄，昭宪太后是太祖、太宗的生母，于辈份中说起来，亦算得赵恒的表姑母，因此也只有她才敢酒宴前直犯龙颜。

那一沈才来找她，同她说起刘德妃生子蹊跷，她亦是想到这点，就找了诸来，便合计在酒宴上一齐问个真相出来，也好大闹一场，不料事到临，个个退缩，倒将她到无可退路。

直到赵恒大怒，她冲回宫中冷静下来，也有些后悔，只是恃着赵恒向来仁厚，想来亦不过是降级罚俸受责骂罢了。谁知道一道旨意下来，竟是从此终身断送，却犹如晴天霹雳，竟是哭了好几场，最终还是要奉旨前去真宫出家为道。

她离宫前夜，曹美悄悄去找她，见着最华服美食的杜才，如今一身道袍，再无妆扮，不由落下泪来，哽咽道：“杜妹妹，你，你这又是何必呢。”杜氏与她一起进的宫，虽然平时给她带来诸多麻烦，让她又气又恼，但终究还是多年感，见她如此，当真是又怜又恨，道：“你但凡多听一句劝，也不至于……”

她只道杜才必会哭闹抱怨，或者她来向皇帝求。她亦是犹豫再三，却不过心中的义气，最终还是硬着皮来了。想着若是杜才当真要她求，她也只能去求上一求，完了这份姐妹之，至于皇帝愿不愿意赦免，却不是她能力所及了。

谁晓得杜才素是最生事的，此时反而显得心平气和，倒笑了笑道：“满宫的，只有曹姐姐来送我，不枉我们多年的份。”

曹美上前一步，低声道：“我见着那个了，是她的侍婢，姓李，昨儿官家封她为崇阳县君，那个……她根本没打算将她完全隐匿起来，大大方方地升赏，反倒叫无话可说。”

杜才却道：“如今这些事，已经与我无关了。”

曹美顿足：“杜妹妹，你这又是何必呢。你也当真糊涂，咱们当哄着她出，不过是看场好戏罢了。你怎么还当真了，还受了她的唆摆，岂不本末倒置。”沈才一进宫，她二就忙去结送礼，无非就是怂恿起沈才的野心来，好与刘娥争胜。这些年来，她们也看清楚，自己二与刘娥在后宫无法相争，但却也终究不甘心就这么认输。教唆沈才相争，若是沈才败了，她们又无损失。若是沈才倚仗着年轻美貌胜了，倒是给她们机会来。谁知道杜才竟这么傻，没能够让沈才冲锋，倒把自己陷进去了。

杜才摇了摇：“这事，与她无关。”

“怎么会？”曹美急了：“便是你一时控制不住自己，后来明知道官家会发怒，你还这么倔强，我劝你几次向德、向皇后娘娘赔礼，向官家请罪，你为什么就是不肯低这个，如今好了。如今以违背销金之令，让你出家为道，你如何过得这样的子？要不，我再去向官家求求吧。”

杜才反而笑了：“曹姐姐，不必了，你怎么知道这样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

曹美诧异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啊，到现在你还赌什么气，这是赌气的时候吗？”

杜才长叹一声：“我不是赌气，我是放弃了。曹姐姐，我从小子就要强，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弄到手。可这么多年，我努力了多少回，我都得不到。夜静的时候，我的心就如同在油锅上煎熬。我知道我得不到官家的，可我不像你，你可以平心静气，我做不到。”

曹美听她说得斩钉截铁，不由神，叹道：“可我又能如何呢，不认命，不是和他们较劲，那就是和自己较劲啊！”

杜才昂首道：“可我就是忍不住要和自己较劲，只要我还在这宫里一天，只要我名分上还是宫中妃嫔一天，我就没办法死心，就没办法不较劲。”她忽然笑了，笑得有些嘲弄：“你以为我在宫里这么多年，会傻到看不出沈氏的心思吗？我只是想最后一博，把天捅个窟窿出来，也斩断自己的念想，给自己放生。”

曹美震惊地看着她：“杜妹妹，你、你竟是这么想的？”

杜才轻叹一声，她何曾不反复犹豫，甚至后悔痛哭过。当凭着一腔孤勇闹事，有绝决之心，又有侥幸之念，更有不甘之。可是到了如今，她反而想开了：“你放心好了，真宫到底是皇家道观，再说我娘家还有在，会照顾我的，不会让我吃苦的。”她前面也笑得泪下，这时候倒笑了起来，站起来道：“我去了，此一去倒是割断尘缘，‘长风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曹美看着杜才走进内室，只余背影，不由地又哭又笑。是啊，她倒超脱了，可她，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