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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关氏

李弦这一睡,便沉沉睡到了夜。地址失效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s Ba@gmail.com 获取最新地址

起来一看四周,房里黑黢黢一片,没点烛火,只透过窗户纸漏进来些月色,大致能看清房里没

李胤呢?

她病成这样,他居然又跑了?

李弦心里冷笑,窸窸窣窣爬下床,找了半天没找到鞋,只能光着脚摸黑如了厕,又摸到桌边,爬上凳子给自己倒了碗凉水,正要喝,门外响起动静。

又是一个正训斥什么声音。

只是声调更高,更响亮,即便已经刻意压低声音,也还是透着份清亮的调子。

“你那妹妹,一天天的到底想什么?你把她嫁到俞家是受苦了?不曾吧?既然不曾她怨你做什么?”

“就算怨你,可弦儿才多大?她怎么就下得去手?”

“呵,不是她还能有谁?我走之前你亲自去把她叫来帮忙照顾弦儿的,现在弦儿被反锁在家,上有伤,不是她的,难道是你背着我打的?”

“不是你你急什么?不是你你护她做什么!!”

“姑息养的道理你不懂?你那些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

得,这锐气十足,声量极高,骂只会一句“读书读到狗肚子里”的,自然就是李弦的生母,关氏了。

从门缝看去,小院外通着的那条长长的走廊里,月色之下,一个身穿月白绸长衫的清丽子怒气冲冲地阔步走来。

她身后李胤又在陀螺似的打转,一会儿娘子你走慢些,一会儿夫你声音轻些当心旁听见,你不怕旁听见,可要是弦儿听见该学样儿了……

但那子显然正是气上,一把抢过李胤怀里的包袱,声音降了八分,却依旧清脆而掷地有声。

“她自己明明也是当娘的,我听说她家聪儿就是蚊子咬个包她都抱在怀里心疼得掉眼泪,把伺候的小婢脸都打肿了才罢的手,

“怎么?放到我弦儿身上,她这个亲姑母就不疼了?

“幼吾幼以及之幼的道理,你们李家是没教过?还是教过,却教到狗肚子里去了……”

眼看两要进小院子,李弦顾不上再偷听,赶忙踩着小杌子蹿回床上,想了想,把脚底在褥子底蹭几下,蹭净钻进被子盖好。

刚盖好,就听房门先是咚,接着吱呀一声,关氏竟是一脚踹开了门。

“哎哟,忘记了,别吓着我的弦儿。”

丢了包袱,关氏急切地冲到床边,也不见她怎么摸索,便从床一坨黑漆漆里找着了火折子,点亮盏油灯,拿着凑到李弦身边,看了又看,摸了又摸,确定孩子没有缺胳膊少腿,确如李胤所说就只磕着了额角,这才转过身,瞪着刚才被包袱砸的发髻都松散了的李胤。

李胤笑道:“夫呐,我没说错吧?是只磕了一下下,张云苓已经看过了,说是无碍,醒了便能满地跑!还说要给弦儿买酱鸭子呢!嘿嘿,嘿嘿。”

关氏不理他,探手一摸桌上的茶壶,凉的,想也不想就起身去柴房,却被李胤拦下。

“夫,你急急赶了这一路,一会儿还得赶回去,脚不疼了?”

关氏没说话,扯着李胤的衣袖让他在床边坐下,“你看着弦儿,我去烧些水,一会儿你也泡泡脚。”

“夫!”

“这几天你也很累,我心里清楚着。”关氏说完,转身去了柴房。

李弦静静躺在床上,心跳如鼓。

关氏刚才摸索自己的时候,她真是拼了命才让自己保持松软的状态,她生怕她会在她腕上停留,她若是知道她是装睡的,她若是知道她光着脚——

咦?她好像……

也不能把她怎么着吧?

小李弦反应过来,顿时大感无奈。

也不知道自己刚才心慌什么,竟那么怕关氏发现自己“坏事儿”,也不是坏事儿,就是,反正……就好像是刻在她骨子里的本能,反正就是不能让她发现就对了。

真是奇怪。

小李弦不明白了,她印象里的关氏明明是蠢笨的,是固执的,是她记忆里最不屑于去想的,她怎么能“怕”她呢?

记忆里,关氏常常是泪眼婆娑地怨恨着李胤,咒骂着李胤,恨到看着李弦也能因为李弦的眉眼长得像爹便连李弦也一起恨,可即便如此这般的恨,她却还是复一洗手作羹汤,还是一丝不苟地打理着李家家务。

就像刚才,明明进门前她还在怨李胤,可一回不还是心疼她的夫君!

上辈子李弦便是一,一年年地在旁看着阿娘,看着她犯蠢,看着她执拗不听劝,看着她一消磨,还不到四十岁便一副老相。

李弦对她从心疼到麻木,再到心灰意冷彻底绝望,直到离开李家的那天,她终于狠下心对自己发誓:

她与她之间,再没有母

可。

刚才小李弦趴在门缝眼见关氏气势汹汹地从月光下走来,那份怒而不失仪态的清丽,那副威威如煌却又温婉无双的架势,除了让已经活过二十四年的李弦本能一般心生慌外,还让她的心里一阵阵的抽疼。

原来阿娘当年,也是仙儿一般的子。

可偏偏死心塌着阿爹那样冷血的,过了孤苦的一生。

这究竟是为什么?

难道阿娘真的如祖母所说,是个劳苦的命?

李弦这会儿睡得正饱,中又渴,便是十二万分的清醒,耳中听见关氏出了房门,李弦便悄悄睁开眼。

只见李胤坐在床边,一边活动着肩膀,一边慢慢将靴子脱下,脱到一半想起什么,又一蹦一蹦地跳去桌子另一边,背对着李弦。

李弦眼睛一眯,他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谁知李胤刚在凳子上坐定,却又转回来半个圈,翘在膝盖上的那只脚已经脱了靴子,李胤龇牙咧嘴地拿过桌上的油灯照了照。

李弦悄悄看过去,就见李胤那只脚的亵袜脱下一半,剩下一半黏在脚底,他正一点一点往下撕扯。

油灯如豆,李弦看不清楚伤势,但在军中多年,她不用细看也知道,那略发黑的颜色定是走多了路脚底磨泡,泡再磨,脓水混着血水在伤上,牢牢黏住了亵袜。

“不能那么硬扯!”

李弦忍不住开说了一句,待听见自己那软糯略有些嘶哑的小孩子音儿的时候,她想捂嘴已是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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