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老身年暮骨朽了,还能见到末代佛子。“ 佛子?
这称号一听就是佛门重要物,但我从未与佛门接触过,洛乘云则是十多年
身处窝,都不可能是她
中所指的佛子。
那就唯有娘亲了。
我将目光投向娘亲,她并未理睬,目光并无波动,淡淡开道:“ 陈年旧事,
何必再提?“ “ 呵呵,佛子说的也是。“ 老妪点附和,又缓缓说道,“ 佛子到
此,老身无任欢迎,不过苑里的婢子仆,俱已遣散,每
吃食,老身已吩咐赤
鸢楼早晚按时送到苑里。如果有所需要,也可自往取之,就在西直街上,出示信
物、报拂香苑的名字即可。“ 从二的对话来看,娘亲果然是“ 佛子“ ,这又是
一桩我尚不知道的事,心中莫名有些不快。
“ 拂香苑想必佛子很熟悉了,老身行将就木,就不带各位走动了,请自便了。
哦,对了,今的吃食已经送来了,就在侧厅。“ 老妪说着让开了门,自顾
自地往苑里走去了。
娘亲风轻云淡,莲步款款,率先进了拂香苑,我赶忙跟在身后,将洛乘云挡
住。
过了垂花门,进了庭院,那老妪的身影还在踽踽独行,直往后院而去。
苑里的东西二厢、正厅北房甚是熟悉,粗略看来规格布局与百岁城的如出一
辙,真是让我满雾水。
我再次将疑惑的目光投降了娘亲,娘亲却熟视无睹,不容置疑地道:“ 近
舟车劳顿,将晚食用了,早点歇息吧。“ 我一听就知娘亲并不想与我多说,心中
叹息道,娘亲啊娘亲,到底要怎样才肯告诉我实呢?
不过此时我无法置喙,只能按照娘亲的吩咐行事。
那什么赤鸢楼的餐品俱还可,比民驿里的粗茶淡饭要好得多,很快我就将
埋怨抛诸脑后了。
娘亲只吃了一碗莲子羹,很快离席。
洛乘云倒是不敢触犯我的眉,乖乖吃饭,也没什么出格的举动。
与百岁城一样,娘亲自然住在东厢,我与洛乘云住在西厢,相邻而居。
进了房间,竟然发现浴桶里盛满凉水,想来应是和百岁城那边一样,有专门
负责杂役的员,否则那老妪身手再矫健,也
不来这档子事。
舒服地沐浴更衣,躺在软和的床塌上,很快安心睡去。
第四十七章风卷怒涛(一)
次,晨光抚摸着面颊,我正睡眼惺忪、半梦半醒,忽的,娘亲的声音传
耳中:“ 霄儿,用早食了。“ 清冷空灵而宛若天籁的声音让我睡意全无,赶紧起
床胡抹了把脸,出了房间。
此时太阳已至半空,娘亲一袭白衣,静立在庭院中。
身旁不远处是大理石制的桌椅,桌面上摆着早食,而洛乘云已然坐在石凳上,
吃着早餐。
我顿时面色一沉,没想到一时贪睡,竟让此有了单独接触娘亲的机会,这
会儿他看起来老实,乖乖低
,但谁知他之前有没有小动作。
我沉着脸坐到了洛乘云对面,重重地顿了一下瓷碗,吃起白粥来。
洛乘云倒是沉得住气,没什么反应。
但娘亲却是出言训斥:“ 一惊一乍的,好好用食。“ 我如同耗子见了猫,身
子一缩,只得苦着脸应了一声是,乖乖喝粥。
“ 柳公子!“ 我尚未吃完,却听见门传来略有些熟悉的呼唤声,“ 柳公子,
千总派我送赏银来了!“ 我立刻反应过来,原来是昨吕千总曾说过的赏银,而
且听声音来判断,叫门的此,应是昨
的何伍长。
我连忙向娘亲禀告一声,得了应允,跑出庭院的垂花门,却见大门敞开着,
何伍长站立不动。
“ 何伍长,为何不进来?“ 我走上台阶,略带疑惑地询问。
何伍长正色道:“ 副都尉有令,未持上峰谕令,不得擅闯民宅。“ 原来如此,
何伍长一副不敢稍越雷池的模样,看来此地军纪倒是严明。
“ 那何伍长进来坐坐?“ “ 不了,送完赏银,我还要回去复命。“ 何伍长摇
拒绝,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锦囊袋,上面绣着“ 赏“ 字,以及两份文书,齐齐递
了给我。
我接过沉甸甸的锦囊以及文书,疑问地问道:“ 这文书是何意?“ “ 一份是
嘉奖令,一份是知书,请柳公子在知
书上签字画押。“ 何伍长又从怀里掏出
了印泥。
“ 原来如此。“ 准备如此周到,我倒也没什么怨言,手沾印泥,略微看了下
知书的内容并无问题,便在文尾处的空白按下了大拇指的手印。
“ 柳公子请轻点赏银数目,若无差错,我这就回去复命了。“ 我掂了掂锦囊,
并不在意些许银钱:“ 没问题。“ “ 好,本伍告辞!“ 何伍长将知书折叠塞
怀中,便要告辞,此时却听一声挽留:“ 军爷请留步!“ 正是洛乘云,从垂花门
[ ]
小跑过来。
何伍长驻足回首,皱眉问道:“ 你唤我有何事?莫非是与山匪有关?“ 洛乘
云扶着门框,调整了一下气息,说道:“ 不是山匪,在下想向军爷打听一个。
“ 此时我也会意过来,洛乘云是想打听他父亲的事,洛正则此前乃是护送
军械粮饷而来,军伍中应当知
才是。
何伍长眉松开:“ 不是?也罢,反正也耽误不了多少工夫,你想问谁?“
“ 多谢军爷,前几应有一
名叫……洛正则,护送军械粮饷而来,我想知道他
现在何处?“ 洛乘云忸忸怩怩地说完,带着希冀翘首期盼,何伍长低思考了一
会儿,才恍然大悟:“ 洛正则?本伍想想——哦,原来是他,五月十一他随队到
此,本应在接清点之后,也就是十五
返回,不过他十三
好像接到了家书,
于十四便提前回去了,途中遇到了黑云寨截杀,不幸身陨。三天前,与他同行
的为他扶灵上路,算到今
,行程应过半了。“ 没想到,何伍长前半段还是平
平无奇,而后竟说出这等噩耗来,算算时间,那天路上撞见的送灵车,很有可能
便是载着洛乘云父亲的灵柩。
想通了此中关窍,我也是心下暗叹,瞥了一眼洛乘云,他已是面色煞白,嘴
唇颤抖,双目无神,喃喃道:“ 不可能……“ 何伍长一见他这副神,愕然问道:
“ 他没事吧?“ 洛乘云已沉浸在巨大的噩耗中,我只能回答:“ 唉,希望没事
……何伍长,多谢你了,请回去复命吧。“ 何伍长看了两眼万念俱灰的洛乘云,
还是下了台阶,骑马离开了。
洛乘云连续遭逢噩耗,纵然是对他抱有成见,我也做不到在此时落井下石:
生母在自己回府时已然身陨十数年,生父成了仅存的希望,却不想又惊闻噩耗,
父亲竟被山匪杀死,短短数十天,亲近之竟是接二连三离世而去。
我正不知如何安慰他,洛乘云却喃喃自语、踉踉跄跄、失魂落魄地往苑子里
去了。
我低叹一声,跟了进去。
洛乘云跌跌撞撞地进了庭院,娘亲此时不再神游太虚,若有若无地注视着跌
跌撞撞的洛家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