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那明月的光亮，萧允湛在空寂败的寺门前下了马，只轻轻一推，便推开那扇虚掩的门。最新地址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 Sba@gmail.ㄈòМ 获取

这是一座近乎废弃的寺庙，坐落在荒烟蔓的边城之中，若不是庙里的几尊神像前还有余香，花也修剪得齐整，否则定然会让觉得这已是一间早已被荒废的庙。再往后走，是一间窄小简陋的禅房，从禅房的纸窗中可看出里面还点有一盏油灯，想来里面的还没睡。萧允湛走到门前，轻轻叩了叩门，却见毫无动静，于是，便擅自将门推开。

蒲团上，端坐着一名约摸四十出的青袍僧，那青袍僧双目微闭，似已在定之中。萧允湛叫了一声：“舅舅。”青袍僧却是丝毫无所动。打量他几眼，见他身上穿着齐整，旁边放着整理好的包袱和一个钵、一个葫芦，像是随时出远门的状态。只是，罗汉榻边摆放着一双芒鞋，已是旧地不能再。心下不觉皱起了眉，徒生疑惑。出神了些会时间，思绪方才转换过来，他知道那青袍僧一时半会不会搭理他的，便自己在房间里百无聊赖地走动了起来，忽然，目光不经意触到墙上挂有一副东西，走进一看，整面墙上竟是挂有一副布帛。萧允湛心生疑惑，折回去拿起那灯盏，再朝那布帛走去，只见布帛约摸七尺，绢上竟是画着一副地舆图。虽不算致，但描画却很是细致，连一条小沟渠及街市里的一条小巷子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整幅图上，只见山脊纵横，沟壑林立，砦堡纷呈，江山绵延千里。萧允湛胸腔一阵剧烈地抖动，不用多加细看，他也知道，这是整个高康的地舆图。

一时间，他如获至宝般的目光紧紧盯着某处，正当出神间，一个声音打了此刻的沉寂，“殿下似乎对这三合源特别感兴趣啊。”

萧允湛似乎一时忘了形，“三合源地势平坦开阔，水源充沛，进可攻退可守，一旦拿下此地，便可扎营驻军。”

萧允湛回转过身，望着蒲团上的青袍僧，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问话忽然间忘到了九霄云外，只道：“这图，舅舅哪里弄来的？”

青袍僧睁开眼睛，眸光微亮，缓缓道：“我从高康回来前的三年时间里，一直游走在高康，查探山川地脉。殿下没来的这几个月里，我便将这图细细整理出来。”

萧允湛道：“近来繁忙，请舅舅见谅。”

青袍僧微微一笑，“殿下言重了，殿下身系江山社稷的重任，自然是国事要紧。我想着这对于殿下或许能有用处。”

“当然有用，太有用了。”萧允湛兴奋得目放光。

“那殿下是满意了？”

“当然。”萧允湛虽一直应着声，目中却始终盯着那张图。

“这么说，我得向殿下邀个功。”青袍僧脸上释出几分戏谑之色。

“嗯？”萧允湛一阵纳闷，终于将目光从那地舆图上移去，又再一次灼灼地视着青袍僧。眼前这个，是一直暗中传授他兵法之道，暗中当他的军师谋臣，却从不肯受他一丝丝的恩惠及眷顾。如今，他竟向自己讨要起东西来，这让萧允湛有些讶异。

“舅舅想要什么但请尽管说。”

青袍僧微微一笑，缓缓道：“我一直在想，等殿下有朝一攻取了高康，还请殿下给我在那里建一座庙，好让我在高康也能宣扬佛道。”

“何须等如此之久，允湛一直是有意将这座寺庙大加修葺，改善一新的。只要舅舅应允，明便可动工。”

青袍僧摇道：“非也，我要的不是这些。殿下只需应允我便可。”

“好，我答应你。”

青袍僧满意地闭了闭目，忽然又道：“殿下夤夜奔行百里，该不是有什么要事吧？”

萧允湛听他发问，索开门见山：“倒也不是什么要事，只是允谦来雍州了。”

青袍僧斜眼瞥了他一眼，问道：“你见到他了？”

萧允湛道：“还没有，我暂时还不想见他。”

青袍僧双目微闭，似睡非睡的样子，过有半晌，才道：“那——你想过对霁王怎么代吗？”

萧允湛想也没想，就脱而出：“太子已死，全大梁朝野上下无一不知无一不晓，全天下也都知道太子已经葬了皇陵。我无需再去代什么。”

青袍僧没有睁开眼睛，只满意地点了点。接着又从罗汉榻上跳了下来，细细地打量几眼萧允湛，又道：“图你收好，我也要赶路了。”

“赶路？”萧允湛微微一怔，旋即又问：“舅舅又要去哪里？”

“我将再去高康四处游走，殿下，你我再见之必将是殿下攻一座城池之时。届时，我将在城之等着殿下。”

萧允湛道：“舅舅近年一直游走于高康游，这图也已经好了，为何还要再去？”

青袍僧指了指壁上的那幅绢画，“早几年去，一心为了这图。如今去，又是为了别的。”

“为了什么？”萧允湛问。

“这你不必问，等城之你必定知晓。”青袍僧看着萧允湛的脸，知道他还有事，心中大约明了，便问：“殿下是否还有其他想问的？”

萧允湛又回转过身去，透过纸窗望向天阶那一冷月，低喃轻呢着：“我只想知道太子是否习惯了山林的生活，他又会不会思念家中妻小？我还想知道他究竟在哪里？”

青袍僧道：“太子本丘山，他从不属于宫城，却从小被那宫城拘禁。所谓——羁鸟恋旧林，如今的他又岂能不快意潇洒？至于他如今身在何处，万望殿下记得你我的约定，不要再追问。”

萧允湛一阵语塞，欲语却终于还是忍住。他了解这个舅舅的脾，想从他嘴里问出他不想说的，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青袍僧看着他欲语还休的样子，又微微一笑安慰道：“我向你允诺，待你登基之，定会让你见到毫发无损的萧允贤。”说着，他又转身走到书桌前，拿笔蘸了墨汁，在纸上写道：命由天定，运由己生。吹后，他将这八字赠言予萧允湛，一番托：“他，殿下若有踟蹰不前心绪彷徨之时，不妨一看。”说罢，青袍僧背起包袱，拿起钵，只身向外走了出去。

夜幕下，望着青袍僧踽踽独行的身影，萧允湛望着这几个字，不由陷一阵思绪中。看了一会，他又有些出神，这个青袍僧，他的俗名叫司端芳，虽是他所谓的舅舅，其实不过是他外父的一个私生子。早年，青袍僧一直在暗中刻意接近他，教他兵法权谋之术，给他筹谋未来的路。由于青袍僧母亲的特殊身份，使得他从小在京中的寺庙里长大，却一直没有剃度受戒。他是个完全无法琢磨的，行踪飘忽，筹谋诡谲。很多时候，萧允湛觉得连他自己都无法看透他。

......

褚昂久蹑手蹑脚地推门而进，见这间陋室收拾地很是齐整，室中竟有一幽幽暗香。萧白还未开，他便率先对还坐在棋盘前的萧白道：“世子放心，我在她的房间点了迷香，不到明晨她是不会醒来的。”

萧白点了点。

褚昂久又道：“四鸿已经开始正式授课了，目前来看，颇得十皇子的信任。”

萧白似乎全然没将此事放于心上，只是轻描淡写地点了点。

褚昂久又见棋盘上却是寥寥数子，不由诧异地问：“怎地就这么几颗子呢？”

萧白道：“德王和太子皆已折戟沉沙，如今京城的格局也便不再错综复杂，就剩这么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