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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烟雨蓟北(一)

当年秦王殷峰领兵起义,踏杀中原,好似用刀将这九州划了千万道,朝廷用了十年时间去填平沟壑,但虽说时过境迁,天地之间力不及之处比比皆是,谁又能说这九州大地上再无战痕?

秋风习习,殷子安独自来到延城南郊,隔着溪流见到一处林中屋,却并没有急着过河,只是原地盘腿坐下,一手撑着下颌,盯着河对岸神游天地。最新地址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 Sba@gmail.ㄈòМ 获取

片刻后殷子安起身,如常一般脱去鞋袜,提起衣襟,赤脚淌过溪流,来到屋前。

屋分东西南三间,中间围成的空地已是杂丛生。殷子安走到烂不堪的围栏前,在那门有一块三尺长的小木匾,上书“蓟北”二字。

殷子安推门而

十多年前尚未封王的殷峰于州广静城起事,与燕州郝连营南北呼应,郝连营顺徐杨一线南下,殷峰则顺蜀凉一线北上,行军至秦阳,不料延城兵变,蓟北轩主池漱拼死护得殷峰二子出城,城牧府上十数名死士尽数战死。

事后虽有郝连营麾下将军领兵赶到平,可延城早已成了空城,年仅八岁的殷子安就站在延城外的丘山上,见得城下兵戈错,血影纷飞,满目殷红。

蓟北轩主池漱在此战中身亡,第一次听得这个消息的殷子安是在逃亡路上,根本来不及感伤,这前线战事不断,一累千骨,一个蓟北轩主的命算得了什么,老子也说过,若是自己当年死在战场上,也不过是换了一个来坐这秦王的位置,天下大势就跟那车一般,扬尘疾驰而去,碾死几只蝼蚁又算得了什么?大道无,万物刍狗。

但即便如此,心智未开的殷子安还是免不了一夜未眠。

身在延城南郊的殷子安回过神来,一步一重城地走到院落正中,盘膝坐下,仰天轻声言语。

“娘……”

……

“新汉王朝这才十年,先帝病逝,太子刘旭年仅十四却足踏龙撵,登天地坛,百官朝贺。当今这天下英才辈出,可奈何时局动,先不说那未及成的小皇帝能不能压得住这朝中一众权臣,单这北部边境上的几大部族在听闻先帝的死讯后都有些蠢蠢欲动,明眼都看得出,这天下已是暗流汹涌,什么江湖庙堂,都是这一副棋局里的黑白二子罢了。”

文良说这些话的时候压根就没想过坐在对面那个灰发老听不听得进去,秦王殷峰年过半百,行事却如当打之年的武举登科子弟。天下刀林避无可避的三座大山,殷字当,老坐立原地岿然不动,自有巍峨之势。

这也愈发显得青衣儒生这份气定神闲的难能可贵,只见其手上茶道一十二艺行云流水,秋后新采的青芽在杯中舒展自如,连带着虞山上的泉水,馥郁满室。这泡茶的手法出自前朝茶道大家孙勤山,随着前朝作古,这位茶道大家的生平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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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也只能被收录在一些孤本野史当中,能在青衣男子手中趋于大成,已是这世上难能一见的绝景了。

手上动作流畅自如,青衣男子嘴皮子功夫也不停歇。

“自打老皇帝驾崩之后,整个天京城都不太平,想必王爷也能听到些风声。几大藩王属地也不安生,燕王郝连营不必说,燕州边境与北族的战斗大大小小从没断过,除此之外,近来州南越一带前朝遗民作,南平王刘瑾对此也是焦烂额,西域南诏这些地方更不必说,处江湖之远,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安分。这些外族当年被王爷踏平了各个山,这才十年,就好了伤疤忘了疼。可说到底如今这天下再也不及朝堂万一。新帝登基,太后当政,朝臣拥党自重,山林立,拉帮结伙,倒是一派江湖莽的风气。”

茶熟功成,文良一手揽袖,一手推杯到秦王殷峰面前,神自若说道:“殿下还是这般魂不守舍。”

坐的笔挺的老似乎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猛地闻见这杯中茶香,道了一声谢后提杯饮茶。

半百老声如垂暮狮虎:“本王当年楼,只想着就此聊度余生,先生随我楼,真是屈才了。”

文良笑道:“这不想着一报殿下当年金銮殿上不杀之恩吗?”

殷峰没有理睬文良话中冷箭,自顾自说道:“子安出城,其中有先生的手笔吧。”

文良道:“世子殿下藏锋十年,王爷那时留我在此,说到底不就是为了今么?”

殷峰不置可否的摇了摇

相对无言,沉默许久,文良望着窗外缓缓说道:“殿下还是犹豫了。”

殷峰没有话说,起身下楼去。

走出魁星楼,一直等候在一旁的周全走上前来,为这位身姿如刀胜似刀的灰发老披上一件裘衣,随后静候其身后。

秋至已过,枝叶枯黄,殷峰望景兴叹:“故辞别,这一别就是十年。周大哥当年随我楼,可有做好寂寥一生的准备?”

周全应道:“前尽归英雄冢,周全曾随大将军走过了这河山千万里,就不算寂寥一生了。”

殷峰向前走去。

“那九龙涧你与子安一战,月下银龙惊鸿一现,我一直不敢过问结果如何……只是想着周大哥既然任由子安离去,想必自有万全打算。”

周全沉声道:“殿下不放心文先生?”

殷峰摇道:“我是不放心子安。”

只见周全双唇微动,殷峰偏过说道:“周大哥有话要说?”

一阵秋风萧瑟起,殷峰拢了拢身上的狐裘,站定后望着远山说道:“那晚九龙涧,子安一剑,几层境界?”

周全吸一气,肃立道:“天门之下,鲜有敌手。”

……

州延城南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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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殷子安终于从泥地上起身,正准备离开,心神一动,偏过笑道:“你跟来嘛,是怕我撂挑子跑路不成?”

“怕你死在荒郊野外没收尸。”

殷子安厚着脸皮凑上前说道:“那白姑娘可真是古道心肠啊,需要本世子感动的以身相许吗。”

白月儿瞪眼打赏了一个“滚”字。殷子安也不气不恼,嘻嘻笑着就跑到一边屋下躲雨,白月儿紧跟着走进来。

并肩站在檐下,殷子安开问道“你是跟着我过来的?”

白月儿说道:“我说我自己找过来的你信吗?”

殷子安瞥了一眼,随即一本正经道:“信,我信你是闻着我味儿自己找过来的。”

“你骂谁是狗!”白月儿咬牙切齿。

殷子安嘴角翘起,本想阳怪气地再说上一句不打自招,只是扭过看到这丫炸毛的模样,实在不忍开

州的雨就跟那闺怨思郎一般,淅淅沥沥,缠绵无休,没有塞外来的那般爽利,也不及江南的调。二并肩而立,不知是看山看雨。片刻后,白月儿突然咬牙说道:“此行延城是我特意安排的,如果你途经此地没来这蓟北轩,我便真的杀了你。”

说罢白月儿一溜烟地跑开,快步走到和殷子安相对的西廊上,好似置气一般。

殷子安对此置若罔闻,但还是忍不住偏过不着痕迹地看了那丫一下,见到白衣丫眼底闪过的一丝锋芒,察觉到这似乎并不是玩笑话。殷子安吸一气,朝着白月儿所在的方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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