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贯道忧心极是,不过么,」谢迁不屑道:「刘瑾等自己将路走绝了」。
「刘瑾丁寿等一意媚上,所修豹房在账目上多方苛责,承建豹房的御马
太监张忠久怀恨意,王岳允诺事后由其提督御马监,所以么……」。谢迁呵呵一
笑,「只消圣旨一到,张忠即刻领兵诛贼」。
「老夫原想着引蛇出,刘瑾等
若有不轨之行一举擒拿,不想他们都缩
进了东厂,如此也好,只消这一天之内他们成了聋子瞎子,老夫便足以颠倒乾
坤」。刘健冷笑道。
「御马监,锦衣卫,三千营,五军营,」韩文掰着手指算计,「今夜这声
势太大,有牛刀杀之嫌啊」。
「刘瑾逆党与缇帅丁寿勾连百里奔,率殿廷卫士作,御马监及皇城宿卫
奉旨弹压,消弭祸患,有何不可啊?」。刘健反问道。
「好一招移祸江东。晦庵,你这是要血染皇城啊」。韩文也是讶于刘健的
大手笔。
「今夜之后,吾等与内廷、武勋之间浑然一体,再无芥蒂,圣垂拱,天
下大治,有何不好」。刘健淡然道。
钱宁今一整天都有些心烦意
,早朝的消息他也听闻了,没想到这帮大
巾耍起狠来硬是要得,一
脑儿要把天子近幸杀个一
二净,钱宁琢磨着是
不是应该出城躲躲,天知道城门失火,会不会殃及他这条锦衣卫池子里的小虾
米。
心中有事,难免要借酒浇愁,找了间小酒馆,用绣春刀拍走了其他客,
钱宁霸着一张桌子包了全场。
酒水寡淡,菜吃到嘴里没滋没味的,老板跑堂的早就躲到了后厨,钱宁有
火都没处洒,真是倒霉喝凉水都塞牙。
「好威风啊,钱大」。一个
影自顾坐到了对面。
「滚——」气正不顺的钱宁脱骂道,待看清来
后立即站起身来,张皇行
礼。
「卑职见过百里大」。
百里奔面无表,一努嘴,「坐」。
「是」。钱宁战战兢兢地在凳子上挨了半个。
「早朝的事你该听说了,什么打算?」。
钱宁缩了缩脖子,「神仙打架,能碍着卑职什么事,能作何打算」。
百里奔对钱宁之词不置可否,扯起另一话题:「我知道给几次荣王通风报
信的是你」。
「咣当」一声,钱宁惊得站了起来,凳子倒了也不顾,结结道:「大
……大……如……如何晓得……」。
「咱们吃的不就是这碗饭么」。百里奔抖了抖眉毛,那道蜿蜒曲折的伤疤
宛若活了过来,神态狰狞。
「百里大可是要将卑职
予丁帅?」。钱宁也光棍起来,扶起凳子一
坐实。
百里奔略带嘉许的点了点,「不忘旧主也好,两
下注也罢,你的心思
我懒得猜,丁寿如今是泥菩萨过江,你若还想有个下场,就帮我做一件事……」。
锦衣卫,内堂书房。
壁上挂着几幅山水字画,沿窗的一排书橱上堆满公文书函,书橱对面墙
上悬着一把镶金嵌玉的奢华绣春刀。
锦衣卫指挥使石文义正坐在书案后唉声叹气,他的心比之钱宁还要糟糕
,亲历了早朝那声势骇的伏阙请愿,文官们此次之坚定团结,是石指挥使所
没预料到的。
相比锦衣卫的小鱼小虾,石文义更是左右为难,他清楚刘瑾等在皇帝心
中的分量,不认为皇帝真的会把他们杀了,最多敲打一番,暂时失势,可他这
个锦衣卫掌事算是当到了,眼红这个位置的
不要太多。
有心改换门庭吧,家未必肯收不说,万一哪天刘瑾重新得势,岂能放过
他去,麻杆打狼两怕,便是石指挥的矛盾心理。
正在焦烂额之际,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大胆」。石文义恼火喝道,现在下越来越没规矩了。
「石大,您的官威就收收吧」。百里奔迈步进屋,不客气道。
「百里奔,你要什么?」。石文义有些不祥的预感。
「出殿廷卫士的兵符」。百里奔直奔主题。
「什么?」。石文义以为自己听错了,妄自调动殿廷卫士,这小子想嘛。
「陛下有旨,命锦衣卫诛杀刘瑾一党」。
石文义在如此大事上并不糊涂,「荒谬,若有圣意自会传旨于本官,你算
什么东西」。
「你拿是不拿?」。百里奔不做解释,冷冰冰道。
话不投机,石文义双掌在桌案上一推,紫檀雕花书案直向百里奔飞去,随
即身子一扭,跃至墙边,欲待抽出墙上悬挂的绣春刀。
刀刚刚抽出一半,冰冷的镔铁判官笔已经贴上了他的脸庞。
「百里奔,你想造反?」。石文义又惊又怕。
百里奔摇摇,淡漠道:「兵符」。
「你要想清楚,犯上作是诛九族的……哎呀」。石文义话未说完,便觉
胸一痛,判官笔
胸半寸。
「兵符」。百里奔声音犹如数九寒冰,不带一丝感。
红西沉,玉兔东升。
皇城内东厂,正堂上声嘈杂。
刘瑾高居上座,淡淡地看着与他同列八虎的几。
「怎么办?怎么办?」。马永成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走动,一刻也停不
下来。
「老马,你且坐下,晃得我眼晕」。谷大用也是愁云惨淡,被马永成扰得
心烦意。
「此时你还有心坐下?」。马永成近乎嚎叫,比比划划道:「刀都架到脖
子上啦」。
魏彬嘴中碎碎念着,「冤枉啊,我们做什么了,不就是尽心伺候万岁爷么
,招谁惹谁啦……」。
张永虽也双眉紧攒,面上好在还算镇静。
罗祥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神,端着一盘艾窝窝,吃得津津有味。
年岁最大的高凤用手帕捂住嘴,不住低声咳嗽。
丘聚三角眼中光四
,从一
脸上到另一
脸上来回扫动,冷笑不已。
「诸位也不必忧心,」张永宽慰道:「乾清宫那边传来消息,万岁爷让王
岳李荣一三次往返内阁,事
未必没有转机」。
刘瑾却皱眉道:「万岁爷还没用膳?」。
张永轻轻摇。
「不守臣礼,迫君上,真真该死」。刘瑾一捶身侧几案,恨声道。
抬瞥见廊下张
张脑的丁寿,刘瑾不满道:「寿哥儿,别鬼鬼祟祟的,
有什么事?」。
「督公,石大说有要事相告,十万火急,他那无暇分身,请我去一趟」。
丁寿老老实实地回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