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是因为不可抗拒的命令而抬起脚步，而是被温柔的呼唤，心自然而然地被她牵走，萧烟云几乎是下意识地两步并一步坐到了她的身边。

师父身上好香。这是他脑子能运转的况下想到的唯一的事了，这种香气不似那种花料香薰，没有花的扑鼻味儿，没有香料的刺鼻味儿，也不似药的清香味儿，它就是一种很好闻很好闻的味道，说不清道不明，香味一钻鼻腔，连紧绷的神经和肌都放松了下来，只想让再靠近一些，甚至扑在她那香软滑腻的身上闻个够。

靠近的看，师父确是名满天下的仙，看似朴素的青衣外袍与素缟白衣根本无法遮掩她玲珑有致，曲线凹凸起伏的身材，腰身盈盈一握却感十足，将外貌于花信之年的绝世美映衬地如画中仙子跳脱世外，举手投足，皆是轻缓柔顺，无急无躁，清雅至极。

信手轻抬，一只古琴凭空赫然出现，拨动一弦至七弦，再一一调整音调。抹挑勾剔，擎托打摘，罨搯抓带推，无一不是妙绝伦，拍手称快。琴声时而浩巍峨，时而婉转袅袅，时而小家碧玉，时而沧桑哀愁，即使萧烟云不通音律，心也不由得被琴声影响，跟随音律此起彼伏。

鹏摇山上仙气飘飘，云彩飞扬，仙云薄雾踩在脚下，孤傲凉亭端坐师徒，琴声悠扬飘渺如遗世独立，如是间，却给恍若仙境的错觉。

“嗷……”可毕竟是小孩子心气，六岁稚童的身体还是瞌睡偏多，早逐渐攀升，阳光和煦拍打在师徒二身上，年幼的萧烟云也忍不住犯起困来。

“困了便睡吧。”凌慕雨将琴声转柔，右手扶着他小小的身子趴在自己柔软的大腿上，的身体炽热而柔软，更加令他昏昏欲睡，几乎是倒下片刻便进幽幽梦乡。

这样与他的接触，有多久都不曾有过了呢……上一次，可能都还是自己和娘亲，与师父。算来，恐怕也有千年之久了……

纤纤素手停止抚琴，转而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少年的发，小孩子的发柔顺，滑，毫无一丝杂质，稚的脸蛋乖巧俊秀，哪怕没有这一身天赋，单看也是个养眼的小家伙。

徒弟……我就这么有徒弟了。秀发垂落，几根划过男孩的脸颊，刺激得他小脑袋晃了晃，凌慕雨又替他挠了挠脸。

师父曾经……也是如此待我的吗？师父对自己很好，是自己心中顶礼膜拜的象征，可她呢？千年以来从未与他有过流，她几乎都快忘记与他之间该如何相处沟通，突然收了一个弟子，自己真的能带好他吗？

朝起夕落，皓月东升，少年才悠悠转醒，还未从恍惚中清醒，抬眼便看见师父那闭月羞花，沉鱼落雁般的容貌，莹蓝色的月光洒在那高挺窈窕的身姿上，将纯白缟衣映出一银色镶边，樱红眼影将桃花眼勾出一抹酡晕之色，迷离，忧郁而清冷。那高高在上的九天寒宫，此刻都不及眼前之半分姿容。

“醒了？”美倾目，似水流华，萧烟云这才惊觉看着师父出神，连忙收心起身，却瞬感脚步轻浮，双腿发麻酸痛，一个不稳又扑师父怀中。

“对不起师父！我马上起来……”

“不必，我带你回房罢。”凌慕雨将他小小的身子抱起，身子后倾让他趴在自己身上更舒服些，萧烟云也不敢造次，挺直腰板只抓住师父的肩膀稳住身子。

“多谢师父。”将他放躺床上，还亲自为他掖被这才起身准备离去，在家里也只有姐姐和娘亲曾经这般照顾过他，不由得令他一阵脸红害臊。

“好生歇息，为师也不叨扰了……”正准备离开，又想起他不过是个六岁孩童，于是又转问道，“若你是晚上需要陪着睡的，为师也可以……”

“不用了！我一个睡也可以的！”

那一抹青衣白裳在眼前黯去之际，他年幼炽热的心依旧在不停跳动着。

……

“梅花……梅花应该也行吧。”

第二天一早天不亮，萧烟云就早早起床，一是为了卯时的晨练，二来……

这山上想来也是终年积雪，后院虽花卉异众多，想必是师父平里种栽的，有些花连样子都从未见过，自己可不敢采，幸好前院靠近大门处还有两棵冬梅，正开得灿烂，想来能用作替代。

幸好虽然师父不食五谷，却依旧在山上保留了厨房厨具还有一些基础的食物，不然这巧也难倒无米之炊啊。

也不知道师父是喜欢甜的还是咸的，都做一点吧。

揉面，将花瓣挤出汁，混面中，加酥油，蛋，白糖，放置醒面，擀面成牛舌状卷起，反复几次再揉成圆团，轻压成扁状，切成梅花状的五瓣，再上锅中烤制。

姐姐的手艺是比他好得多的，不管是花酥的形状，烘烤的时间火候，可是外面的饭馆里都尝不到的。

“徒儿，你在此作甚？”

凌慕雨一进门就闻到了一熟热鲜香，辟谷多年，她早已不尝间烟火，也对这些东西没有多少兴趣，平里鲜少来此，突然发现烟囱有雾，却闻到一熟悉的味道。

“师父，要……尝尝吗？”萧烟云知晓师父已经不食凡品，可他还是想为她做些什么，自己现在连修行都是起步，又怎能帮到师父呢，也只能做这些东西，希望能哄她开心。

说起来，直到现在他也未曾见过师父有笑过。

白衣仙子迈着莲步，一掀锅子，大大白烟扑面而来，那锅中一块一块玲珑小巧的梅花糕点嫣红姹紫，香气扑鼻。

“慕雨？慕雨诶？躲哪儿了？”

今天娘没找到我呢，以后这个地方可要好生保护，可不能被娘知道！

“慕雨，娘给你买了漂亮簪子，出来看一眼啊？”

哼，又是这招，我可不会再上当了！

“呵呵，王姨还做了梅花糕，不出来可就没得吃了。”

梅花糕？！

“你再不出来，娘可就都吃了。”

“不准不准！我要吃！”

“死丫，还敢不敢捉弄你娘？”

“可恶，如果不是一年才吃得到一回梅花糕，我才不会被娘骗呢！”

“行了，小馋猫，快去洗手，看你躲哪儿了，脏成这样。”

“不要，我要坏娘帮我洗！”

“好好好，坏娘帮你洗。”

……

好久远的记忆。

纵然千年如流水纵逝，这梅花糕的味道却是一成不变。

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吃完半个糕点了，旁边一脸紧张的徒儿正在不安地等待着自己的回应。

“很好吃。”凌慕雨又拿走了三个糕点，留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开，走至门，又顿住脚步，浅浅回眸看向他，“多谢。”

“谢……谢我做什么？”萧烟云满雾水，不过看来师父是喜欢了，吊在半空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回到居处，凌慕雨吸了一气，高耸挺拔的胸脯也剧烈起伏一番，整顿好心，才转身推开一旁紧闭的侧门。

拇指食指轻弹，这一块狭小的一隅之地被灯火点亮，没有多余的东西，只有一张三丈长宽的檀木桌，从下至上，一层一层摆放着整整齐齐的灵牌，供奉着凌家上下一百三十余的牌位。

“……”闭上双眸，多少岁月往事掠过眼前，再次长叹一热气，凌慕雨迈步上前，将三块梅花糕放在桌上，最后依依不舍看了一眼最靠近自己的那一位牌匾，灯火尽熄